王氏说:为什么?

    小九说:因为你想说。

    王氏说:好!好!好!山不转水转,李唯,走!

    李唯像个鹌鹑一样,立刻跟了上来。可以想象,马庆从小就是活在一系列的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之中,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见小九之前,王氏想象不出场面。

    当她见到小九的那一刻起,杀了她,似乎也可以在剧本里面。在她眼中,小九就像一匹危险的野马,剧毒的响尾蛇,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女人都相信自己的感觉,修行者也都相信自己的感觉,而王氏是女修行者。那种笃定,即使今天没有小唯,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不过亲手杀人,已不再是她一个母亲和一家主人愿意尝试的。当小唯扰了她的攻势后,她就借个台阶,算了吧。

    她在想,年轻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否也就是这个样子。还好,她顽强活下了。只不过,陪她一生的人却不在了。她好久没记起马庆的死鬼老爹,都以为已经忘干净了。王氏眼神一黯,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了。她用力一勒,停住枣红马,甚至想立刻调头回李府睡上一会儿。

    王氏的怀抱还是滑腻温软,不过小唯却觉得冷冰冰的。他第一次见过个泼辣女人发火时可以野蛮成这般模样。突然停马,他也不敢问,也不敢挣开下马。

    马喜欢奔跑,枣红马一匹神骏更如如此。

    在路中央耽搁久了,行人让出的路复又合拢。枣红马渐渐不耐烦起来,响鼻连连,马蹄子收收放放,轻踢着石板路面。

    王氏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总有一天被这个死鬼拖累死。她一夹马腹,枣红马再次上路。王氏问:小鬼,你还记得你给庆儿画过一张地图?

    小唯说:记得。

    王氏:今天你得再画一张。

    小唯皱了眉头,问道:那我娘呢?

    王氏笑了:小鬼你比庆儿强多了,庆儿小时候就是个脓包,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诶哟放心吧,马府全部的人都在帮你找,还有你曾大哥,要耐下性子。

    话已至此,小唯就不再问,而是老老实实地随着王氏上了南城楼。王氏从展开一副笔触细致做工精巧的一副图纸,上面详细的绘制着青江附近的地理。小唯认得这张图,当初马庆为了寻找修炼场所,的确从军营中偷出过这张图来。小唯想直接在上面标注,可马庆拒绝说:被人发现他盗图,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她面南虚指草场,问道:这个方位可有什么异样?

    小唯端详了整一刻钟,说道:我记得当初给师侄找的地方就在面南六十里啊,可现在看来,这个方位又一点儿灵气都没,不太像之前的光景。咦~那不是师兄和师侄吗?他们怎么也在那里!大师侄怎么蔫成这样了。

    王氏看不了那么远,只能一边听,一边盘算,不多时就已经有了主意,便说道:看来他们白忙活咯,别理他们了。我们去找你娘。她突然想起一事,接着说道:今日十月初四,初七是童子试,你不准备准备吗?

    小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快愁出苦水了。

    即使战火频年,科考也始终至关重要。因为仕途擢升只有两个考量:一是军功,二就是科考,两者缺一不可。白身兵丁仅仅靠军功,即使翻过血海尸山也不可能做到一城镇守。反之,有了功名没有军功也难有成就。

    科考分三等,初等入童子科,中试则称俊才;进而考百里试,中试则称人杰;十九岁起分流文华、武英二殿再行殿试,中试则称英才。殿试取英才为中郎官,侍奉天下三座主城--道城、墨城、无疆城。只要入了童子科,就算是官身,统归各城奉常供养栽培。白瓶儿一直敦促小唯科考,也是出于这最后一点。不过科考的内容,可不是什么八股文章,而是通考君子六艺:术(修行)、乐、射、御(车马)、书、数(算术)。所以考试名目之繁复,难度之大令人瞠目结舌,并不比军功容易取得。也正因如此,李家不准族人九岁之前就去科考,以免学艺不精堕了门楣。李唯今年刚好九岁。白瓶儿可以识文断字,从小辅导李唯,虽说水平有限,但胜在兢兢业业;小唯早熟懂事,比一般童子也上进些,书、数也算没落下。可术、乐、射、御四科白瓶儿无能为力,又请不来名师,这才病急乱投医。对先生一无所知时,仅凭小唯片面之辞,就把小唯送到了先生门下。匆匆两月间,术法小唯学了一点点皮毛,若凭真才实学,小唯可能不及,可他练的望气术简直就是作弊神器,所以小唯还是很有信心。可白瓶儿不若有个什么意外,他就算中试又值当什么!

    小唯问:刚打了仗,还费周章科考吗?

    王氏说:你想改期?

    小唯点了点头。

    王氏答道:我还你一个人情,替你延一个月。

    小唯眼珠子转了一圈: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中试。

    王氏瞪大眼睛说道:你知道青江十万众,一年才有二十个“俊才”名额。你一个九岁娃娃,第一次科考就想中试?

    小唯说:随口一提,不行就算了。

    王氏愣了愣,说道:行,你走个过场,我再替你疏通疏通。不过从此你我人情两清,今天小院儿的事你还得替我瞒着庆儿。

    小唯一直不理解王氏的逻辑,说:我都不知道帮你看一眼人就算人情了?

    王氏说:算清楚对你有好处。小鬼头,你以后啊,记着千万别欠女人情;也别让女人欠你情;不然这一辈子就没完没了了。

    小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除了美丽温柔的白瓶儿外,还有那么多让人费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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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狡兔三窟

    日暮西山。

    马阔一行人果如王氏所料一无所获。

    马阔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令人困惑的一天,看似行色匆匆,可没有一点儿收获。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好比是抛下公事就去郊游了一趟。森林绿地的确比营帐要舒服自在的多,回来时他倚在马车止不住地犯困。

    后头的马踏雪和马庆很少见到休息、悠闲的马阔。他们的印象里,马阔只有两种状态,一个是严整地跪坐在案牍之前处理公/文,一个就是在演武场里,一丝不苟地拉搭弓射箭。一台风车,甚至一块石头都比他活泼生动。当上镇守之后,他更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不到一个月,整顿官吏,严明律法,协调农事;即使遭遇些阻碍,青江的确更加高效地启动运转。只不过,他却更少顾及族里的事务。白马围城,马庆屡战力竭,休养了三天多,马阔甚至也没回来过。马阔抵不住倦意,在马车里睡熟了。马踏雪悄悄对车夫比了一个手势,马车改了道径直回了马府。

    另一个人也很困惑,就是小唯。

    他呆呆立在街头。白瓶儿不在,他不知道回李府还有什么意义。思来想去,最终一路走到了先生的小屋。他推开门时,多希望看见先生躺在摇椅里看书,白瓶儿在厨房里忙活,一切还如同盛秋日子一样,可现在物是人非,一个人都见不着了。

    李唯平常没少帮白瓶儿的忙,所以在厨房里弄点吃的难不倒他,他下了一碗面,搬了一个小板凳孤零零地在院子中,他坐在院门的正对面,低头兹溜兹溜地吸着面条,院子里只有这一种声音。

    一种强烈的失落和困惑顿时萦绕上李唯心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他似乎从来不属于李府;马庆当他是小弟,但成不了朋友,似乎也不属于马氏;白有贵一定会照顾他,但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先生;先生呀,先生给了他极其稳重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现却杳无音讯。

    他坐在院门的正对面,低头兹溜兹溜地吸着面条,院子里只有这一种声音。

    忽然,院门开了。

    进来的人中等身材,身穿短衣,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五官稀松平常,只一双凤眼又细又长但他的境况似乎很差,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左手臂似乎也断了,夹着木板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推门的居然是李武雄,他是如何找来这里的。

    小唯实在猜不出李武雄的来意。

    李武雄推开门后,一步也没有踏进院子,就在门口站着。他冲小唯招了招手,小唯放下手里的面条,快步迎了上来。他到了跟前,顺势作揖:少家主。

    李武雄蹲了下来,和小唯齐平。他说:你娘亲让我给你这个。说着递给小唯一块布匹,上面几个漂亮干净地蝇头小字,确实是白瓶儿的字迹:唯启,不误科考,娘亲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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