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常听的小曲儿,青江清凉的河水,西苑读不完的书籍,彷徨向他张望的少女…这些平淡琐碎的片段充斥着他最后一丝神智,而不是七岁入知境的天材早慧,二十一岁尽败青江豪杰的英姿勃发,二十五岁手握带夜刀、支起李氏全族的挥斥方遒。潜意识里最珍视的竟是这些不曾在意到的细枝末节,李武雄合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可他脑海里传来一声辽远却清晰的低喝声:别忘了你的身份!
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曾敢为闻言一惊,一指戳在自己的剑突以下两寸,正是肝脏的位置。肝属木,而木生火。所谓抑木则可虚火,当人怒不可遏时,掐住肝脏的血路可即刻恢复神智。他一个激灵,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愣在原地不敢再动弹。黄沙中凭空变化出一个拳头,敲在了曾敢为的胸口,他顺势往后飞去,跌落在了擂台之下。他就地打了两个滚,起身作揖说道:
李公子神勇无匹,在下服输。
他埋着头,后退着离开了场地。
曾敢为后退的一刹那,李武雄喉间的药丸就落在了肚子里,释出浑厚的元气和生命力。这颗丹药是李家的不传之秘,名叫起阳洗髓丸,又有个诨号叫“欺阎王”。这药丸是在垂死之人所用的吊命方子上改的,循的是剜肉医疮的医理。李家不论吊命术、起阳洗髓丸大都是走自损伤敌的搏命路子,后患无穷,但的确起效甚快;当初李哥舒就是吞了这颗药丸才斩出李氏绝学“窥胡三刀”重创了化猫伪虎。那一招所蕴力道之狠,连秘术打造的带夜刀都被折断一截。而现时曾敢为跌出擂台的那短短一刻,李武雄各处的伤口立马止住愈合,连脸上的肿块也消了下去,神智也逐渐清醒。
李武雄拳头攥得紧紧地,还没发力,曾敢为却已认了输。李武雄不笨,知道就算吃了起阳洗髓丸,也不过能再和曾敢为交上三十招,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打败;曾敢为认输必定是有其他的缘由。他忽然想起变故前,识海之中无缘无故出现的那一句话:别忘了你的身份。
谁别忘了?
什么身份?
与李武雄曾敢为各怀心思不同,观众只看到李武雄气宇轩昂站在台上,曾敢为毕恭毕敬地拜服在台下。这局胜负已定,司仪长唱一声:胜者,李氏武雄。
虽然胜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普通观众根本看不出其中玄妙来。但天桥底下什么时候缺过说书先生和起哄闲人呢,不出三五天,这一场比武无疑也会分解成大战三百回合的桥段。但马庆和韩老幺离得很近,修为也不低,各自都看出了一点端倪。两人面面相觑,却说不出所以然。
马庆眼中灵光一闪,回头向熙熙攘攘的观众堆张望。扫了两圈,终于看见了目标,于是喊了一声:小唯!
果然一个小脑袋高高扬起,兴奋地向他招手回应。马庆招招手,小唯欢快地爬下了观众席,不一会儿就到了入场的关口前。马庆亲自出去把小唯接到了选手休息的矮棚里。
李唯现在可不同往日,出行时都有仆从跟随。这是李武雄的安排,小唯虽然有点不自在,也不愿意忤逆家主的意思。马庆不管,只把小唯接了进来,那位家丁就只能远远在外席看着。
小唯还没坐定,韩老幺就问:哪家的小鬼头?
马庆朝台上努了努嘴,说道:李家的。
韩老幺问:你把他叫进来干什么,帮你看钱袋吗?
马庆仰头,韩老幺已经掀掉了套衣,显出一身劲装。
马庆说道:谅你也不敢打我钱袋的主意。你别小看他,这可是我师弟。
小唯小小的身子坐在长凳上,脚还碰不到地面。他晃动着细细的腿脚,兴奋又茫然地看着旁边讨论他的两人。忽然他听见一处语病,纠正道:
是师叔!
韩老幺见司仪对他使眼色,立刻上前催促道:地板修好了,该咱们上了。
马庆说:小唯,你呆这儿别动,我待会有事找你。
马庆还罩着宽大的外衫,走时不忘拍拍小唯的脑袋说:
看这三个人,争第二还这么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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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四门蔽木户
古称大盾为蔽木户,善守无双。
------------李唯手札
马庆还罩着宽大的外衫,走时不忘拍拍小唯的脑袋说:
看这三个人,争第二还这么拼命。
悠闲自若的神态,好似青江最强已经在囊中。实际上,马庆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自从那夜醉酒之后,他体内的能量不知何缘由,已经强横到一个很难预估的状态。而且经过白有贵和马阔的调理,他已逐渐能控制这股妙手偶得的天赐之物,现在只需一个强劲的敌人来助自己将它融会贯通,再试探一下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
修行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把水倒进一个量瓶,其中的深浅可以一目了然。
就像你无法看穿他人的境界一样,修行者对自己能力的认知也很粗浅,这也是为何小唯双眼如此珍贵。可惜小唯望气之术还很粗浅,所以对马庆而言,一个来自外界的参照就尤为重要。
韩老幺没资格作那个参照,李武雄却可以。
原先马庆一直以为李武雄的境界难以企及,即使他的修为大进,也只敢抱着切磋求教的心思。行必败的对决,马庆自然提不起什么求胜之心。
可曾敢为却硬生生地将他拖下了神坛。虽然最后关头曾敢为还是被打败,虽然自始至终带夜刀都没有出鞘,虽然李武雄的右手一直藏在身后,但曾敢为却是打中了他,削掉了他的衣服。如果曾敢为能,我马庆又何妨一试!
这种求战求胜的冲动,随着他站上了擂台愈发的强烈。
台下的观众听闻说书先生口中“单骑退白马”的马庆就在眼前,崇拜狂热之尖叫、呼和声排山倒海而来。可往日里督刑队行事都是一帮小弟齐齐明甲亮刀,百姓们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所以马庆是个什么模样,却并不是人人知道。只是听见司仪嘶哑的嗓子隐约喊出过马庆的名字,又有闲人一起哄,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天神转世已经上了擂台。
众人朝圣一般嘶吼。
马庆沉默地站在台上,那股求胜求战的冲动强烈到无法附加。他的手掌捏成拳头,再摊开,再捏起,再摊开…胸腔里那颗心脏如同一方战鼓一样,隆隆作响;马庆深深的吸气呼气,尽量安抚一下那股想和李武雄畅快打上一架的念头,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
司仪还在布拉布拉宣讲着道义和规则,马庆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即使计时的水漏打开时,马庆还是低着头,浑然不觉。韩老幺可不管,干瘦如猴的他挥舞着一把宽大厚重的金板斧冲锋过来。
韩老幺心里有数,马庆肯定会等他耍完三十招,于是他一上手就挑了看起来最威武的招式,而非保守实用的。冲刺之中,他耍了八字花儿,大斧映着日照闪耀出绚丽的金光,然后顺势一掷,金斧急速旋转,如同一轮绚烂地夕阳一般斜切向马庆。
马庆似乎还在低头想着事情,突然眉头一皱,像感受到了一些很难受的氛围,自然而然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就恰恰躲过了。金光在马庆面前一闪而过,顿时将他惊醒。一刹那,马庆陡然捏紧了拳头。
韩老幺不紧不慢,双手并起有模有样地掐诀念咒。随着他的毫无意义的碎碎念,他运起元气引导着金斧回旋。马庆看着跟木桩一样的韩老幺,暗呸一声:妈的,敢阴我,一个踏步就到了韩老幺面前,照着鼻子就是一拳。
韩老幺颇有神棍的特质,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念着现编的咒语:真武大帝五雷阵法….啊啊啊…大哥….大哥你坑钱…话未说完,就四脚朝天摔在了场外。
韩老幺没受什么伤,可是鼻子疼得厉害。他双手捂着鼻子,血、眼泪、鼻涕把半张脸都涂成了调色板。
“大哥,你又骗我钱。”
观众哇了一声后迅速归于沉寂,没人料到这一场在几息间就决出了胜负。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台上的是马庆,马飞兔!!这句话跟个引线一样瞬间把所有观众都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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