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一枝箭,而是一杆长枪。

    光束一般的亮银枪穿透了火墙裹着苍白的天火直刺过来,李武雄避无可避。

    可亮银枪却与他擦肩而过,反而刺中了面前不曾防备的赵伯言。小臂粗细的长枪直接砸飞了赵伯言的一只胳膊。

    “这人是来帮我的!”李武雄大喜。

    “诶哟,偏了!”马庆大悲。

    “小儿诈我!”赵伯言大恨。

    李武雄手中的带夜刀丝毫不停,借着亮银枪的掩护,改刺为砍,一连斩出十六刀,把赵伯言全身削得没一块完好的肉,而且刀上的天火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伤口钻了进去。赵伯言被烧得失声哀嚎,惨叫连连,几乎烧成了一盘菜。李武雄收刀入鞘提神警戒,不知这林中的暗处还藏其他什么人物,这次有人帮他的,可不意味着下次不会杀他。

    他认出了亮银枪,两军将士眼力也不差。亮银枪一现身,马氏亲兵像听到发令枪一样顿时没了命一样向西狂奔,哗啦啦盔甲摩擦声不绝于耳。李氏的嫡系逢此变故,在滚滚人流之中不知所措,本能似地刀出鞘,弓上弦,扭头只等李武雄的号令。

    李武雄以为马庆方才出手相助,自然是和这赵伯言并非同党,便命令众人静观其变。约莫着一刻钟,左军跑了十之七八,本阵之中很快就空出了一大半地盘。手下一偏将匆忙禀道:将军,左军未得军令私自离开本阵,难得就由得他们去吗?

    此言一出,本就是结下梁子的右军诸位将领纷纷出言附和:当诛!当诛!

    可实际上,左军还剩下一队不足四十人,为首的便是韩老幺。他入了军营,心中只有一句“军令如山”,不得正将命令,不可擅动。马庆要逃,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可他偏偏就留在了原地,在一众李氏嫡系之中极为显眼。

    刚才出言的偏将一眼就点出了韩老幺,怒喝道:韩老幺,你一向是马庆的狗腿小弟,留在此处必定是内应!不等李武雄命令,诸位明晃晃的刀枪就已经指在了韩老幺的脸上,须臾之间就要下手。韩老幺百口莫辩,手里的大斧是提起也不对,放下更不对。

    一旁的李武雄也苦思不解左军这一举动是何用意,赵伯言既死,马庆更有襄助之功因何缘由非得出逃呢?他心中觉得蹊跷,便仔细推敲了一遍,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返身去查赵伯言的尸体。方才那堆焦肉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甚至天火也一同灭尽。李武雄将五感发挥到了极致愣是察觉不到一丝气息,但一股藏在暗处的窥探感却压得自己呼吸沉重,仿佛赵伯言就在身边,只不过在不同的位面而已。

    右军将士对此毫无所感,反倒和韩老幺动起了手。韩老幺本来兀自犹豫,既然众人依着军法要砍我,到底是该躲还是不该躲,直到刀刃抹向脖子的刹那,他才想通,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还如何立功,还如何给哥哥分忧!

    一有抉择,大斧随着心意从下三路猛地一拍,也真莫小瞧了韩老幺这瘦猴一样的身板,大斧一挥似有千钧力,把来人打飞了十几丈远;随后顺着劲头把大斧一带,一个旋身使一招横扫千军,身前三尺划过一道金光愣是把围攻之人均都逼退了三五步。就这么一个空当,韩老幺滑得跟条鱼一样瞬间从人缝中钻了出去。

    右军大怒,强弓上弦径直瞄上了韩老幺。韩老幺还没逃出十步,见状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棵大树背后。此时一直不吭声的李武雄大骂道:胡闹!快点住手!

    众将士按下弓箭,说道:将军,这韩老幺违抗军令,杀之有何不可!

    李武雄不屑道:行伍之中,哪有凭一人之言就为军令的!你莫堕了李家尊严!

    话音未落,虚空之中无端钻出一只大猫,身长三丈有余,额上一撮毛黑中镶金,除此之外的全身雪亮雪亮不带一丝纹路,正是传说中的化猫伪虎。它凌空飞奔,自几丈的高空中猛地往下一扑,抓向李武雄。

    李武雄虽识不得伪虎之尊,却也不是第一次见它,当初在地裂之争中便和它交过手。李武雄今非昔比,带夜刀横向一劈,敲在伪虎的铁头侧面,一招愣就把它打翻在地。伪虎狼狈地摔倒在地,啃了满嘴的泥。伪虎伏在地上呜呜地低吼,看似撕牙咧嘴却逡巡着不敢上前半步。李武雄心说这大猫怎么如此不济,便细细端详起它的模样,较之从前容貌、皮毛仍旧未有半点变化,只是这身后的尾巴,从前是两条,如今怎么就成了一条了!

    有了马庆那一枪,李武雄行事也多了些节制。他将带夜刀牢牢按在鞘中,低下重心离弦箭一般冲向伪虎。天火在一息之间划出一条焦黑的炭痕,热浪扑面而来。伪虎双眼一眯,再睁开时李武雄已在眼前,他抡起拳头冲着脑门就是一拳。伪虎上牙槽和下牙槽重重砸在一处,几乎把舌头咬掉一截。李武雄攻势不停,几十拳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落在伪虎的身上。若不是妖兽一身修为尽化于骨骼筋肉之中,这几拳下来,它早就成了一滩肉泥。饶是如此,伪虎亦是连连呕出鲜血。

    伪虎自始至终毫无招架之力,几乎丧了命。这几招间,李武雄亦摸清楚了它的斤两,便生出个主意要生擒这只大猫,可想到大猫一招“踏顿虚空”的法术着实厉害,若给它得了点空当立刻便会消失不见。所以李武雄虽不下杀招,但变着法儿地去削大猫的筋骨,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但伪虎毕竟不是家猫,自有无可一世的骄傲,绝不甘心受一个区区人类的奴役。李武雄畏首畏尾地出了五十多招,虽然伤了伪虎筋骨,它的骨气却仍旧没堕个半点儿,反倒是自己周天隐隐有了气竭的征兆。李武雄再不留情,带夜刀出鞘劈向了伪虎的头颅。伪虎勉强一侧,让过了这一刀,却被砍中了肩膀,前肢被削了个干干净净。

    一直在暗处偷窥的马庆见这一喷三尺长的血柱不由吓得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双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脸颊,只想记起来当初是怎么从李武雄这尊杀神手底下逃出来的,狮儿不可争锋,咱还是麻溜地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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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虎冢又闻虎啸 下

    李武雄大步上前,停在伪虎面前一丈远,居高地下的睥睨着奄奄一息的伪虎。伪虎连呜咽地力气都没了,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吞着空气。李武雄缓缓说道:知你听得人言,我就问你一句,你从何处知晓黑匣中的物件?伪虎两眼一翻,就只剩进的气不见出的气儿了。

    过了片刻,将士们也围拢过来,其中几人也曾在地裂一战中一睹伪虎真容,纷纷指指点点,说道:将军神勇啊,连这移山填海的凶兽都给降服了。

    李武雄拂须长笑,朗声道:不意这畜生如此不中用啊。

    将死的伪虎双眼骤然睁开,蹿出一团黑影,直扑李武雄,而它的筋骨皮肉随着黑影的离去登时瘪了下去只剩了一具皮囊。李武雄正是得意之时,仓促之下如何防备得了这死灰复燃的一击,连连后退仍旧被黑影裹了进去。手下的将士更是不知所措,眼瞅着黑影和李武雄混作了一团,不知如何如何襄助得了。

    刚准备蹿的马庆听到本阵中叫骂声响成一片就又摸了回来,寻思着找个机会把亮银枪收回。马庆潜伏的方式很有意思,不是匍匐也不是蹲走,而是像个蜘蛛一样用爬,远远看去只一个屁股悬在草丛尖上快速的移动。离得近了,马庆偷看了一眼本阵,只见李家诸将围了一圈,苍白的天火和碧绿的火焰交替着从人群之中喷出。马庆不明所以,念叨道这是闹得哪出,大白天的赏烟花吗?

    马庆乘着机会赶紧把亮银枪拔了出来,拆成三段插在了腰间就准备抽身,不料刚一转身,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低骂:小贼,敢偷我大哥的东西!咦~

    马庆丢了魂一样闭着眼躺倒在地,金斧深深陷在他耳边不足两寸处;韩老幺猥琐地搓搓手,若是他说一句:小娘子,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就真的与迷/奸的禽兽无异了。不过他伸手掏了掏银钱,看来是个收费项目。他一掂量银子浑身肉痛,看来是睡头牌的分量。

    片刻之后,马庆果然在清点银钱,边点边数落韩老幺,你这“敛气”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呀,差点把我一条命都折腾进去。

    老实巴交的韩老幺一垂脑袋,说道:我攒钱也不容易,每月都交了你,你就少说两句吧。

    马庆一撇脑袋,三分娇憨七分狡黠,说道:钱粮上交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个死鬼就是欠收拾!

    两人吵吵嚷嚷打情骂俏之际,本阵之中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蹦起十几丈高。看来是李武雄摆脱了伪虎的纠缠。果不其然,伪虎已褪成了一团没有四肢形状的黑影颓然倒在原地,不停有人脸从黑影深处浮现。人脸做出各异的表情,或哭或笑,却无一例外生硬无比,像一具具做工过于精细的蜡像。

    李武雄从天而降,挟着满腔的恼怒一刀斩向黑影。

    彭的一声,炽热的气浪向四面冲出。离得近些的树木似乎都未来得及起火,就已经或作了一根根焦炭,几十丈方圆的水分如同挤海绵一样一丝不落地全给挤了出来。一片厚重的浓雾随着气浪轰鸣着掠过,把树木撞得东倒西歪。

    离得远一点的右军将士被远远震飞,摔在地上哀嚎。近一些的当场就殒了命,连声响都不曾发出。

    马庆和韩老幺一时不察也摔了一个跟头,幸亏没什么大碍。

    这般阵仗,这两人都不作他人想,骂道:“这李武雄发得什么疯!”

    他俩头上各顶着一抔土从一堆半焦不焦地草木之中探出脑袋来,往里一看。只见那柄乌黑的断刀却在两只手里。刀柄在带夜刀之主--李武雄手中,刀刃却被一只毛发浓密的手死死摁住。

    这手,就真的只是一只手,悬空漂浮着。

    一只无中生有的手接住了李武雄最不可阻挡的一刀,将暴虐的元气毫无保留地疏导向四周,而刀下的黑影分毫不伤。

    李武雄刀势未尽,倒悬在半空中。虚空之中,缓缓地出现了肩膀,头颅,直至一个完整的人。来人身高一丈余,身上粗放地裹着一件拼成的皮草。露出四肢虬结有力,可怖地是他的皮肤极其薄,肤下的或青或红的血管,粉色的肌肉还有白色的结缔甚至部分的骨骼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手臂一挥,把李武雄连人带刀一起给丢在一旁。处理完李武雄后,那人把手插/入黑影。黑影像遭了电击一样止不住地抖动,而后一点点顺着手臂全都吸收进了怪人体内。随着黑影的摄入,怪人的肤质才慢慢恢复成了一个正常人的状况。

    马庆躲在暗处远远看着。他与这怪人素未谋面,却无端感受出从他而来的一股杀意。马庆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拽着韩老幺就走。韩老幺记吃不记打,刚才差点被右军乱刀剁碎,现在一脱离危险又想着立功的事儿,迟迟不肯动身;两人推搡时,虚空之中又踏出一人。

    居然是曾敢为!

    曾敢为脸色惨白地背着那方纹着金色咒语的棺椁,从虚空之中一步一个趔趄地走了出来。待见到曾敢为,马庆也说服不了自己转头逃之夭夭了。他心中有气,恶狠狠地按下韩老幺的脑袋,趴在一小块土丘之下。

    李武雄摔得七荤八素,一手仗剑,一手揉了揉太阳穴醒神。志得意满之时,先后被黑影和怪人偷袭,这比脱了裤子才发现床上的两个美女胯下各有一条还让人闹心!李武雄甚至觉得这分明就是这两人特意戏弄自己,已不是恼怒这么简单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两颗药丸咕噜噜吞下,将周天运转到了极致。再奔跑起来之时,一般人的双眼已经跟不上他的身法。前一息他一个屈身,下一息就已出现在了怪人面前,隐隐绰绰似乎有好几个影子,一招砍在脖颈,一招刺向胸腔,一招剜入脚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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