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雀之名,天下无人不知。
白瓶儿听出白有贵言语中的凝重,搂着小唯的肩膀说:我记下了。
白有贵说:本来这个屋子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可这次我也不知道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夫人珍重了。
说完白有贵就想转身就走,可还是忍不住对李唯交代了一句:小唯,记住,无论如何留着无名集。
他再不留恋,一路奔向城头的议事大帐。
大帐之中,稳重如马阔昨夜也彻彻底底地失眠,他左右思索不通云树妖来青江的用意,更令人忧心的是,妖阵纹丝不动如同一块顽石,没露出半点线索;好似马阔面对的是一把没有任何感情的刀,而不是有意图有**的活物。
唯一与他预期吻合地是,它们并未攻城,说不定真是为虎骨而来的伪虎。可这阵仗也不得不让他挂念城外的马庆。
“大哥,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庆儿平安归来。”
可惴惴不安的祈祷换来的却是他担心的军报。
跪在帐下的游骑禀告到:云树妖本阵未动,火狐引燃了乳虎林外沿。
听完军报,马阔带着马如龙和白有贵凭栏远眺,即使是六十里开外,烈焰浓烟也已经非常的明显。马阔面如死灰没有一点对策,转头看马如龙,问道:韩督刑官身在何处?
马如龙低声说道:督刑官正在府中。前夜韩家老幺偷偷加入了五百精卒出城去了。马如龙遥指南方,接着说道:现在大概在那一片火海之中。
马阔又问:老六如何?
马如龙说:他那个牛脾气我也是真没辙才打了他五十板子,这几天太过敏感先关着他吧。
马阔摆摆手说:随他闹吧,你待会去放了吧。韩家兄弟相依为命感情甚笃,如今老幺身陷危局,他必定无心谋划。这么看时机还未成熟,计划还是往后延后吧,等庆儿回来我们再做决定。
马庆出城,虽是形势所迫但确实马如龙授意的,即使他如今还是相信有银袅相护马庆不会有什么事。可凡事就是怕一个万一,马如龙忍不住想象若自己一个决议真地害死了马氏少主,那王氏、马阔甚至马老六都不会饶过他。而实际上,马庆的确是勉力招架着伪虎的攻势,九死一生。
一念至此,马如龙脸上止不住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另一侧的白有贵说:镇守大人宽心吧,多想无益,如今布防青江城才是要务,其余的事情你我静观其变即可。
马阔夜探奉常府的时候和白有贵遥遥过了一招,愈发觉得这个胖子高深不可测,也愈发信赖他的意见,说:就如奉常大人所言。
照理说,这几人议事,韩督刑官一定是不会缺席的。
可正如马阔所言,他听到韩老幺偷跑出城之后就再控制不住情绪,一会儿震怒大骂,一会儿忧心忡忡,已很难细细思索眼前的局势。他甚至连军帐议事都无心参与,若不是马阔这个人心胸够广,他早就该被上官猜忌是否已经临阵倒了戈。
马阔不疑他,却不意味着其他人不起心思。马如龙对韩督刑的观感立即从盟友变成了需要警惕的势力,私下派人监视起韩督刑的举动。但另一面,马如龙也开始偷偷埋怨起自己来。毕竟征召五百精卒一事乃是自己的主意,但执行地太过于草率竟然连韩老幺进了名单都没发现。
马老六闹性子导致大量事务堆积,马如龙忙得焦头烂额,临出征他连名单都来不及看上一眼,只是让马阔代签了军令。而相应地,马阔也是一样忙昏了头,否则按他心细如尘的个性怎会连那么显眼的一个名字都没过滤掉。
像一个多米诺骨牌,起因只是两个无关痛痒的小失误,竟然把韩督刑这一大助力变得患得患失。马如龙不敢怨二哥,只能恨自己办事不利,也难免他最近总觉得诸事不顺。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一个中年汉子上了城头,他生硬地向马阔做了一个揖,便高声相问:镇守大人,五百精卒陷于敌手,不知大人作何处置啊。
说是问,语气却不善。
马阔不缺这点涵养,从容应道:原来是李家主事李送青,来人,奉茶。
马阔答得和气,却是笑里藏刀,暗讽李送青没有官职凭何来议事大帐,更加没资格与一城镇守论事。
他那句“来人”后,亲卫立刻像抓保龄球一样抓了一个孤零零的茶杯上来。杯盖并没有和杯身吻合地很严整,茶水也从杯沿溢出,显得极其狼狈。而且城头上并不是饮茶的地方,根本没有座位。
李送青推开亲卫的手,这次连行礼都免了,直白地说道:大人嫌弃我卑微,没有值得领教的地方;难道大人真是要我李氏家主来问才肯作答吗?
李送青言语之中已经有了威胁的意思,马如龙正要发作,却被马阔拦下。马阔说道:送青大侠在青江城中人望无二,地位尊崇,哪里来的卑微的说法。只是这军情机密,恕我实在无可奉告。
李送青不是寡断没见识的人,立刻清楚今日马阔无论如何是不会透露出半个字了,不做犹豫转身就走。
白有贵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马阔现在看似沉稳,实则已经乱了阵脚,否则哪会这么容易就动了真怒。
“诶,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马氏有意退让罢兵,若是城外的症结治不好,内斗想来还是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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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夙兴夜寐为仇
李送青碰了壁,恨恨回了李府。
堂上的李哥舒大病初愈,面目上还透着几分憔悴,可那双眼睛透着精光内心显然极不平静。这也不奇怪,他赔上了半世的经营和李家整整十三名长老的性命,才换来李武雄和一朵天火,怎么容许有一点闪失。
前夜李武雄不顾反对出城,他的心情就极为糟糕。数十年宦海沉浮,李哥舒对阴谋的嗅觉比鲨鱼对血都灵敏,可他并没有去劝李武雄。
一则李武雄现在已是一家之主,既有决策,自己就不该倚老卖老削了他的威信,更不能引起宝贝孙儿的不满,二则,以天火的能耐世间有到底几个敌手?就凭赵伯言那点微末本事哪能构成什么威胁;至于马庆,毛头小子,从来没有进入他的考虑之中。
他听了李送青汇报之后,虽然不安,却还没改变自己的判断。他心中一直默念“关心则乱,关心则乱”雄儿肯定能应付所有的情况;他甚至还出言安抚李送青的情绪。
李送青却不那么容易接受,他强忍着才没有破口大骂;其中有对马氏设计李武雄的愤怒,更是对马阔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的厌恶。
他说:爹,这个马阔蛮横无礼丝毫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我过问雄儿的安危居然跟我摆镇守大人的谱。难道他忘记了当初他们六兄弟进我青江时是谁接济他们的吗!.......
李哥舒心中冷笑,这个傻儿子真是气昏了头,难道不知施恩图报是何等幼稚的想法;利益相争时谁人会顾得上从前那点小交情。
正思索间,一件事情突然闪过李哥舒的脑袋,他急促地打断了李送青,问道:马家六兄弟,其余那三人在哪里?
李送青被突然掐断了话头,愣了几秒,然后迅速搜肠刮肚去回忆相关的消息,并不确切。语气中也有点犹豫:马氏还有几人做的是“行团”的行当,至于下落,数年都没有消息应该是死在了哪个荒郊野岭了吧。
李哥舒又问:他们走得是哪条线路?
李送青答道:这我记不清楚了,我可以遣人去查,行团出城肯定都有详尽的记录。爹,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李哥舒不语,一桩往事却慢慢浮现上了心头。
扑灭玄虎之后,墨城曾颁布“同袍令”,进行了称为“红衣烧海”的东征。边境“横云十七城”乃是为前线补给的重要据点,大批的邪神凶徒都驻扎在了青江城。也正是那时,李哥舒换得了“血祭养骨”的秘术,其中一个代价就是九个守境高手的心脏。
那时李哥舒刚刚得了“虎骨”,终日望眼欲穿地等着换骨的对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个邪神的条件,乘着红衣烧海的大乱之中杀了九人;最难缠的一个家伙似乎正是行团护卫的装扮。若这人跟马阔有什么干系,那李、马之间可就不是什么权利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了;那么,李武雄可就真可能遇到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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