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明白,这是里应外合的计谋,不过云中城的内应是那五百具形似铠甲,其实被原芷遥控着的傀儡。

    “万事俱备后,内外情报齐全,原将军命我们不带装备,扮作商队,驾飞艇过云中城止歇;又命黑面胡扮作欧阳既济派来送丹药的使节,与那道胎大将独处。我们启用主灵枢取回蚂蚁铠,迅速控制各处要害,凭借宝甲轻易斩杀了敌军炼气士的头领,又用厚利诱得余人投降。待与黑面胡将军汇合,云中城的道胎守将已经变成了一头绵羊,被我一剑斩下头颅。”

    我问姬傲剑,“为什么那守将会轻易与黑面胡独处,而且变成了绵羊?”

    “黑面胡将军和我一切依照锦囊行事,本来也不明白。待回师问原将军,方才知道:欧阳既济和多林寺一道炼制过一种叫易形丹的丹药,这种丹药能使人短暂妖化,如虎添翼。多林寺是正道,自然会谨慎用来练功降魔;欧阳既济却用来改造士卒,将人变妖,增幅战力。他可不管服药者有无资质适应这药,无数领民被他变成不人不妖之辈。那云中守将却是嗜此丹成瘾,久之无法回复人身,一直恳求欧阳既济赐他新药解之。”

    姬傲剑说,

    “我们昆仑曾经治疗过中土的药人,原将军又俘虏过不少易形丹服食者,经药王院长老与门人研制,破了此方。黑面胡奉献给云中守将的即是我们昆仑炼制的新易形丹。守将自然会疑惑黑面胡的令牌是否伪造,但这易形丹不假,他第一粒让人试药有验,第二粒便亲自服用,立刻就转回了人身,大喜过望,向西叩拜欧阳,可不过一个时辰又变成妖身。黑面胡乘他心焦失神,就依锦囊奉给他第三粒,哈,这下就变成了绵羊,被我砍了头。”

    众人感叹。

    就殷元元揪着柳子越小辫子不放,“那售甲人与云中守将的收据回执可曾找到?其罪不小,纵然不斩他,也要以警来者!”

    柳子越恼道,“修道者与人为善,殷师兄,你这样心胸,难成大器呀!”

    “何须问呐。不必等到文侯,我军夺取云中城是大功一件,原将军自然焚毁收据,不问一切罪过了。”――不然柳子越哪能待在这里。我道,

    “何况连柳师兄都因为自己失察替那人担了过失,那人想必自会感恩改过的。”

    柳子越抚我肩而颔首。

    景小芊道,“看来那位原将军也是能相处之辈,若我无风险,不必费心思,又有战绩,那自然乐意听她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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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出关 五

    诸人一面饮宴,一面谈论道术,又一面毫无拘束畅快议论天下之事,姬傲剑的飞艇浮于天上,领我们俯览云海下关中的壮丽山河、丰沃灵脉、城郭宫室、闾阎市廛,当真是诸真人所言,红尘四合,既庶且富。

    “这还不算好的呢。听我师尊药师真人讲,五百年前的关中还要灿烂――在武道纪楚国衰后,关中的秦国便继之而起,是当时六大国的雄长,接连几代秦王励精图治,又与我们昆仑极善,也是我宗门人在人间首选歇脚处。当年的关中荟萃了天下三分之一的精华,长安犹如帝星,离宫别苑三十六所犹如列宿拱卫,道门英杰、百家学派,无数人前来投效。要不是末代秦王脑抽与我们昆仑闹翻,又直面妖潮席卷,今天的中土之主可轮不上大正傅家来做呐!”

    自然有不少人反驳殷元元,也有些人来声援殷元元,还有些无所谓的看热闹。但反方明明德是大正王朝忠犬,又是强大的辩论战力,他引经据典,口如悬河,逐条批驳。文明大典谈到欧阳既济的西河道原本即是昆仑本山所在,昆仑遇到妖潮入侵,便携全部灵脉与治下百万户渡海西遁,尽弃关中之民。那西河道失去灵脉,水枯山崩,从原来的膏腴之土变成浩瀚流沙;那秦国失去了昆仑依仗,浑无力量抵御妖潮,一国瓦解,百姓惨遭屠戮,赖剑宗才续得命脉。

    殷元元和声援者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谈,殷元元索性耍赖,

    “你一个书生,真是读腐了书!我家是连着十代的中土移民!本人的见闻来自真实见闻,你学的都是大正文人编造的历史!”

    连千年史料都是编造,那等于文明大典脑中记载十分之九都是无效信息,辩论就无法进行了,场面一时冷了下来。柳子越对着美好的夕阳另起一个话题,开始务实地讨论夜宴与住宿问题,

    “长安官邸是给关中都督僚属居住,姬家祖业给文侯府家将居住,关中的昆仑、龙虎宫观还未建好,我等一律在前朝离宫歇脚。三十六离宫大半荒残,大正王朝修葺过一些,百年来关中战乱频仍,天波侯也无暇继续经营。如今有七处可用:文侯预留的最好一处是建章宫,铁定给宇宙锋他们了。其他六处有四处是招待下宾,只有二处合适诸位:长杨宫往常是招待昆仑与龙虎道友,甘泉宫是招待他派的道友。景道友修为高深,非寻常修真者可以比,不妨来长杨宫歇脚,方便与宗门的道友朝夕切磋。”

    “柳子越这句讲的是人话。景小芊,我还要在关中留半月,我们先斗上几番,瞧瞧你有什么新鲜道术,算是山河榜前的演习。”

    殷元元欢然道。

    景小芊却拒绝了,“你们宗门自高自大,瞧不上他派的修士,连住一起都不屑。我偏不和你们住,我去甘泉宫,与其他散修一道。”

    这话极有骨气,不忘根本,说得我感同身受,暗暗点头。若非琳公主带我入昆仑,我也不过是修习残缺武道与星宗杂术的散修。

    我向众人说道,

    “如非缘法,我们各宗各派也难得在此相聚。景道友是我们新交的朋友,她要去甘泉宫住,那我们乘此机缘,也一并去甘泉宫拜访他派道友吧。”

    殷元元本来是懒动心思,就依柳子越的建议行事,既然觉得我的提议新鲜,便改口赞同我的意见。上官子羽接着附和。柳子越也只好从了。

    姬傲剑赞道,“甘泉宫的修真者道术奇幻,我师傅开口,我也随着诸位去瞧瞧。”

    飞艇转头,降在长安西面远郊的泊船空港。明明德是大正王朝使节,先行辞别,驱车回长安官邸。入夜,我、殷元元、柳子越、上官子羽、景小芊、姬傲剑一行住入甘泉宫。

    甘泉宫建于长安郊外的高丘,盘踞一条小灵脉,丘下是繁密的居邑。宫殿阔大,馆舍精雅。夜宴的主殿有数十道我素未谋面的金丹气息,显然是一年来闻听昆仑动向,趋时投奔文侯的新人物。

    “六十一个金丹,四十二个不过中下层修为,才相当于宗门的试炼弟子。这阶段的宗门门人还在丝毫不敢懈怠地准备内门试炼,这些人却浅尝则止,升了金丹便不再进取,汲汲在红尘里打滚了。”

    殷元元又忍不住神念里向我吐槽起来。他也不管文侯广招群修正是争取天下人心,何况他们图的也是红尘里的快活热闹,。

    姬傲剑则从纳戒取出名簿,按图索骥,为我们介绍各方人物。诸修士来自天南地北、五岳四渎,乃至有四荒之人,以京口流民帅、太行英豪为多。中下层金丹是一骑当千之辈,上层金丹可力敌万人火铳,他们在各自的郡县洞岛也是呼风唤雨之辈。

    殷元元面相喜气,言语活泼,诸人都不与他生分。上官子羽报出家门,群修就和他热络起来――上官子羽虽然无官无职,在龙虎宗也没有长老衔头,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财团掌控人,群修就算不与诸侯过从,在人间也少不得上官子羽帮忙。

    我低调自报家门,和诸人寒暄,群修仍是免不了齐齐围观起我――这场景我遭遇多次,一次是在妖宫被群妖围观,一次是在蜀山被剑宗围观。这番还是免不了被群修议论我杀山河榜第三唐未央的事情,剑宗发布天下的战报文书实在对我名声影响极坏。幸而众人卖文侯面子,没有追究文书上我向天下宣布在剑宗为唐未央守丧三年,怎么又食言而肥,在长安突然现身。

    我只好顺着众人心藏的疑惑乱扯,

    “在下在剑宗的镇妖塔里又立了几件微功,挫退入塔窃取神剑的变钜子,打得蛇母改邪归正,游说剑宗的小祖师宇宙锋襄助文侯,九人会判定在下抵清了过失,于是在新春放行,才有缘和众位相聚。”

    这番真假混淆,无人对质的鬼话让群修改变了眼色,听上去既然剑宗不再追究我,诸人方敢凑近与我攀谈。有几个格外好奇的上层金丹径直问起我天落歌与萧龙渊恶战的情形,他们却是仅次宗门一等的名门修士,或是源远流长的百家传人,他们的进退代表了天下对宗门的向背。我不得不用心斟酌语句,既不能夸大萧龙渊实力,矮化宗门的力量,让群修失望,也不可以盲目吹嘘,让群修对妖邪掉以轻心。

    景小芊与众人打完招呼,选一席独自饮用文侯待客的琼浆玉液,一面默观主殿正中位置上的一块清光石壁。

    诸人落座,我才留意清光石壁上正映现两位修士相斗的场面。修士立足之处是甘泉宫的斗法高台,高台纵横皆有百丈,拔出云中。两人的气极强大,与剑宗樊无解相若,皆是道胎金丹,在群修里卓而不群。

    清光石壁中的女武者一身红色短打劲装,周身也环绕着耀目的赤色火光,手捉一口狼头金鞘的六转神刀,来去如电,上下跳纵,才瞻在天,忽而落地,直追着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挥砍,高台到处燃烧着烈火,逐渐销融;

    对手是一个河童马头,大腹便便的修士,还披着镶嵌或蓝或紫宝石的袈裟,躲闪之间很不灵便,但他怪异的闪避方式总是间不容发地让过女武者的致命击。河童马修士能足手互易,倒立迎敌,关节头颈任意旋转,超出了人类躯壳的限制。他的乘隙还击甚少,但寥寥数次却有相当于潮汐和山洪的威力,磐石打造的高台被他掌力击中,不是磨成粉末,就是打穿高台,石块如陨石般砸下

    ――幸而高台法阵张开,落石都不曾毁屋伤人。

    群修看的惊叹,我却见惯了翻天覆地的斗法,本想略略点头,但转念想如此太过高冷,与众人拉开了距离,也跟着群修鼓掌叫好,以至于被殷元元频繁白眼。

    柳子越告诉我们,河童马修士与那女武者皆非寻常之辈:

    女武者是古武六道之泰山派的嫡传弟子刀惜春,泰山派掌门选定的继任者,并获掌门亲赐镇派神兵狼牙刀。刀惜春统领太行八陉,是原芷前最强一股燕赵义军的首领,斩妖痛快,群雄皆敬称刀姐,只因投奔文侯姗姗来迟,才被原芷先抢了幕府座次。她修炼金钢万锻烈火气功,不逊于道门真火,随着她的战意高涨,那烈火罡气能由赤转橙,再变黄变白,历经青蓝紫诸层,臻于无色,火力却已经相当于星辰大热。与泰山派更高、更快、更强(citius,altius,fortius)的“极”字武学理念恰是相得益彰。

    那河童马修士是多林寺的嫡传弟子智丈大师,本被多林方丈选定为继任者,却耽迷空门之理,整天在寺中宣传习武无用,要用一切皆空破除武学障碍,遂被多林方丈发配到藏经阁扫地。智丈大师见继统无望,又没有转入空门的门路,又闻听文侯纳贤,遂来投奔。

    别瞧他抛头露面是一副河童马嘴脸,实际是血脉纯正的人类,所以不被剑宗荡魔院缉拿。多林寺在武道六派以“怪”著称,向酷爱服用易形丹,以求暂变强大妖怪增幅战力。智丈大师喜变河童马对敌,时日积久,便终日一副河童马相了。文侯本制作了易形丹解药劝他服用,但智丈大师勘破我相人相,以河马人身本无不同婉拒了文侯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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