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他就来到了极北之地的群山下，但是他在山下的几个村庄中打听了好几天，几个村里的人居然都没有听说过撑天山这个地方，更不要说水晶洞了。村里最老的猎户走到的最远距离，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天屏山，而他所在的神庙据山里老人们讲是在他还小的时候父辈们盖起来的，之所以盖这个庙还有一个很传奇的故事。

    山下的村人多靠种地打猎为生，但是那一年年景极为不好，地里几乎颗粒无收，村里有上顿没下顿的光景让猎人们着急，于是就相约到深山里猎些山货换粮食。因为村里故老相传这些深山里有成了精的山灵会吃人，即便没有山灵，很多匿于深山的猛兽也不好对付，所以以往大家都不会去到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打猎，但是那次情况特殊，也就顾不得了，出来十几天后，收获虽然有，但是显然还不足以支撑村里渡过年荒，所以老猎人的父亲嘱咐跟着他们的猎户们把打到猎物先送回村庄，而他的父亲带着五个精干的老把式打算再往山里走走，希望可以猎到多几只值钱的猎物。他们冒着风雪又走了五天才来到了这里，当夜，他们在山南背风处刨了几个雪窝安歇，却不想他们晚上用篝火烤猎物肉食时散发的血腥味和肉香味引来了山狼群。山狼是极度凶残的动物，它们成群结队的猎食，而且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紧盯不放，不达目的不放弃，是猎人们最怕遇上的对手之一。猎户们被围堵在雪窝里进不得攻退无可守整整一天，两个老把式不幸被狂虐的山狼拖出洞去撕成碎片，危机时刻，一位仙子从天而降，用一把散发赤色光芒的飞剑将山狼群的头狼瞬间斩杀，救下了老猎户的爹，从这位仙子口中他们得知这座山名叫天屏山，这位仙子告诉他们由此地再往前极为危险，他们需尽早离去，以免再次发生不测，同时希望他们能告知其他人，不要来到这里，说完之后随即鸿飞冥冥，像做了一场恶梦的老猎户他爹带着其余三人匆匆离去，好在那一年的饥荒终于熬了过去，但是老猎户的爹一直都记着仙子的救命之恩和嘱托，于是第二年等气候好转时再次来到这里，盖了这座庙，还请人在山口的石头上写下了“天屏山，人止于此”的警告。

    张世杰觉得这个故事是唯一能找到撑天山水晶洞的线索，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的气候比他在山下听说的还要严酷，往山中走不到一个时辰，身上穿着他在山下专门采买的牛毡防寒大氅就被冻的**的，贴身的羊绒夹袄里都冷冰冰的不能保留些许暖意，不得已，他返回了整座山上唯一的遮蔽物――这座庙里。

    从怀中掏出二皇子给他的荐书，张世杰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二皇子就在他的对面坐着，笑着问他：“你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了吗？”，张世杰想要摇头，但是他忍住没有，而是在心里说,我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主人，请您放心。于是他揉了揉已经有些麻木的脸，准备再次出发，这一次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完成二皇子交代的任务，如果不能，那他情愿去死，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还把二皇子当初给他的那枚墨玉尾戒从怀中掏出，珍而重之的戴在了手指上。

    一天，两天，上次他只是走出了两个时辰，而今他已经又跨过了三座不小的雪山，不过他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浑身寒彻，又冷又饿，蹒跚的走在一片茫然中。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忽然发现此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花园，那花园里色彩斑斓，园中的一张石桌上还摆放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各种食物。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近了，近了，正当他再有一步就能踏入花园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急速的风声，这时他才发现他看见的花园是远处庞大的乱石群，而他刚刚一脚踏入的是隔着他和乱石群的一条巨大山谷，他出现了幻觉。

    还没有落到谷底时张世杰就已经昏迷了过去，不过他到此时很坦然的面对他的结局，所以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主人，我尽力了。”

    沟壑底部，张世杰沾满雪的大氅经过多次剧烈撞击显得破破烂烂，而且这时也沾满了血迹，不久就会冻结，大氅包裹下的张世杰毫无意识，如果不立即处理，大概不用一刻钟，他就会死去。就在这时，他左手的尾指位置忽然发出了一缕白色的光，这光像是有生命一样，并没有扩散开，而是顺着张世杰的手缓缓延伸，穿过他的大氅、夹袄、内衣，缓缓地将他整个的包覆了起来，而张世杰虽然依然昏迷，但是眼见着，他的身体正在被明显的修复着。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张世杰没有醒来，不过之前他身上明显危及生命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而那层附在他身上的白光正渐渐变弱。

    就在这时，山谷上方的天空有一道黄光嗖忽而过，如果张世杰醒着他一定会惊讶，因为这天上飞过的不是鸟，而是一道人影。不多时黄光去而折返，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中年人落在了谷底，他静静地看着张世杰的背影，看着他身上仅剩的微弱光芒似乎想起了什么，踱步走到张世杰的前面，一眼就发现了光芒的源头――墨玉尾戒。

    他还在昏迷中，那黄袍道士看看旁边的峭壁上仍存的摩擦痕迹，很快就想象出了三天前发生在张世杰身上的事情，“好久不见的信物啊，居然在你手中，嗯，心志颇坚，运气太差。”黄袍人嘀咕道，“就是不知道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想修道，这点路途的考验还不够。”说罢转身就要离去，不过看到张世杰身上的白光即将散去，又回过头来，“也罢，谁让我遇上了呢，今天就帮你一把好了。”说罢抬手一指张世杰的尾戒，一道白光注入了进去，完了拍手一笑，转眼化作之前的黄光远去，而张世杰那只墨玉尾戒上，散发的白光明显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又过了一天，张世杰终于转醒，浑身的酸麻让他第一时间**出声，不过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并没有死的事实，睁开眼睛打量身体，他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什么伤痕，反倒是大氅上冻结的血液凸显出他确实是从雪山上摔下来谷中的。不过他却没有发现救他性命的是二皇子送他的墨玉尾戒，因为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墨玉尾戒不再发出光芒，归于平凡。

    站起身来，张世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找怀中的荐书，还好，并没有遗失，放下心来，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所幸他带的干粮食物也都还在，并没有在滑入山谷时遗失，于是张世杰再次坐下来，边观察身处的山谷，边填饱肚子。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两侧都有近乎百丈，有着厚厚的冰层，滑不留手，虽然不是垂直的，但也差不多了，想徒手攀爬上去几乎没有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朝山谷深处走，看能否在深处找到上去的路，或者就只能走到山谷尽头，的连接点，那里应该可以走上左边或右边的山坡。主意打定，张世杰也差不多吃饱了，略微处理了下身上的血迹免得犯老猎人曾经犯过的错误，张世杰继续上路。似乎随着他掉入山谷而迎来了好运气，随着深入，三天后张世杰找到了一条可以从谷底出去的路，这条路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只是在覆盖着厚冰面的谷壁上凿出了距离很远的落脚点，虽然依然很险，但对于背负着二皇子任务的张世杰而言这还是象征着很大的希望，甚至因为这条险路，张世杰觉得找到撑天山水晶洞是有很大可能性的，于是在这种期望的心情下，他在连续中途掉下来两次之后居然真的成功了。

    雪山还是层峦叠嶂，但是有了之前的期待，张世杰信心满满，竟然觉得风雪都没有那么冷了，当然他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左手尾戒上偶尔会悄悄闪动一下，露出些许白光替他滋润身体，抵抗寒冷。

    就这样又经过了十几天的跋涉，在张世杰都已经不知自己身处在极北之地什么地方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自己之外的人迹――一座道馆。它座落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正在打扫的小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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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张世杰入道

    极北之地，一座座莽莽雪山直插云端，在这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地方，靠近雪山中心区域的其中一座山峰上，峰顶是一块儿方圆三丈大小的平台，此时在这个平台上一个人两手掐诀、闭眼盘坐着，他就是已经消失许久的张世杰。

    他已经盘坐了数个时辰，身上的衣衫都已经冻得风吹不动，不过他却诡异的保持着正常的面容，甚至没风吹来的时候，会发现他鼻孔处居然时而腾起一股热气，显示着呼吸顺畅，生命征兆明显。过不久，张世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活动了一下双臂和身体的关节处，在衣服发出的咔咔声中，慢慢站起来，而后马上两手五指并拢，以先下后上的顺序，搓擦面部，如同洗脸之状。直至搓至面部轻微发热，才停了下来。这是他的师傅所传，叫做干沐面。据他师傅所说可以达到调畅气血、振奋精神、美容驻颜的神奇效验。独立峰顶眺望远处，张世杰没有觉得孤独，而是在心中默默的念到：主子，我已经开始了您交给我的任务，您放心，我一定会圆满将之完成的。而后他低头，就看到了山峰下不远处的一座道馆，于是刚来这里时的回忆又一次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看到道馆后，张世杰马上就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因为他发现这个小道童身上的服饰和在天屏山道馆里供奉的那位“仙女”几乎一模一样。于是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进去，心里充满了激动，他甚至直接走到前厅的雕像面前跪下行了礼，以为经过漫长的跋涉自己终于距离二皇子的要求近了一步，身边正在打扫的那个小道童看到他虔诚的样子，温和的对着他笑了，然后他就晕倒了。张世杰没想到，在其后的时间里，这位小道童就只是维持了这样的一个表情：端来了饭，他笑着；拿来了水，他笑着，不论问他什么他都笑着，哪怕是骂他，他都只是笑着。于是张世杰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醒来后，张世杰参观了这间简单的道馆。其**有三进的屋子，前面大堂里供奉一座丈余高的女性修士雕像，第二进的三间屋子用来住人，至于第三进小道童挡在他面前笑着直摇头，示意不能进去。

    因为小道童不讲话，张世杰费尽心力比手画脚的用了三天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距离雕像上所刻女修士所在的地方确实已经不远了，从他所在的道馆向北继续走就会可以找到。

    于是他开始尝试着向北方前行，不过前进的最后一段路让他几乎绝望，那是比垂直还要更可怕的一段上端突出、高达百丈的悬崖，在突出处甚至还挂着渗人的巨大冰锥，好像风再强一点就会掉下来一样，悬崖下半部没有冰雪覆盖，却被寒风吹冻得比铁还坚硬，靠人力爬上去显得极为艰难。这确实有人爬山去过吗？张世杰这样想着，他很认真的再三“询问”小道童，在得到小道童坚定的目光和再三点头确认后，张世杰开始了不要命的尝试。

    第一次，他基本没找到什么着力点就被冻的没了知觉。

    第二次，他靠着跑动的惯性爬了一丈，然后在上百次一两丈的重复中失去了知觉。

    第三次，他找小道童借了些生火的木屑用水冻在了自己的鞋子和手套上，居然被他爬上了十丈，当然，这次他是摔到没有知觉的……

    十几次尝试，他最高爬到了三十丈的高度，不过距离崖顶还是差了很远。每次当他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道馆，小道童正在帮他清理身上的冰雪或者鲜血。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个道童是怎么用自己那单薄的身体将他弄回来的，小道童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不管他受多重的伤，粗茶淡饭加几天的休养就可以复原。于是他开始了疯狂的尝试，因为不管如何起码他现在比之前的路途上多了一层保障，那就是他知道不管他怎么折腾，都不会死。

    已经忘了是第几次醒来时，那个小道童又在为他清理浑身硬邦邦的冰雪。“你真的是聋哑人吗？”尽管被冻得哆哆嗦嗦，但是张世杰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这样问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小童看着他笑了笑，依旧没有答复。

    这是张世杰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月，也是他饱受煎熬的一段时间。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不和你说话居然会让人这么难受，于是他开始怀疑，怀疑这个道童、这个道馆，为此他甚至还专门试探了几次，包括偷偷地打开了第三进屋子的门，可惜，里面虽然有桌椅蒲团等休憩之物以及柴木、粮食等物，却空无一人。不过他不知道，那时候小道童正躲在房顶上，给身边的一个身穿黄色道袍中年道人奉茶。

    直到张世杰走出去继续尝试，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小道童才忽然开口说：“上人，你老人家再不同意他入门，我明天就把他撵出去吧？”

    “嗯？为什么要撵出去？我觉得这小子的潜力还是很大的，加之我为他的还灵戒的几次注灵，必能把他的体质改造的更好，虽然年龄大了一点，但是人说黄泉无老少嘛，修行也无老少啊。所以——”黄袍道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全然不顾一旁小道童接连翻出的大大白眼。

    “所以就把我好容易攒下来的修身液都快用完了。”眼看黄袍道人说不停，小道童只好打断。

    “小兔崽子，那还不是你偷我的，难道我说过我其实都知道吗？”黄袍道人接过道童手中的茶杯，然后朝他挤眼睛，笑着喝了一口茶，不过随即噗的吐了出来，“臭小子，你这叫什么茶，怎么现在泡茶都时兴用冰水了吗？”

    小道童一拍额头，“上人，我们在这屋顶上都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就是开水也该冻上了，我是一直拿手给您温着，才还是水来着。”

    “嗯，这次你说的是，那我们还是回屋吧。”黄袍道人说着一扶小道童飘然落地，而后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道馆。边走着，小道童还在旁边嘀咕着：“您这是又要糊弄过去的节奏啊？您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收他入门那？我那儿修身液真快没了，就是还有我这里的粮食也快被他吃光了啊，万一再来几个迷路的人，总不能让他们饿死不是，您倒是辟谷许久，我可还得多少垫补点呢。”

    “哎呀知道了，你比你师傅还啰嗦。”往三进中间屋里的蒲团上一坐，黄袍道士挥着袍袖说着，貌似要赶走身边的这只小苍蝇。

    小道童则缩着脖子不动，心里却腹诽道：居然被全世界最啰嗦的人讲啰嗦，我也真是够了。

    黄袍道人本打算直接打坐，可看着小道童一副别扭的站在他身边，看样子不给个话真不好交代了，自己心里又计算了一番，才终于开口道：“好好好，算我服了你了，他这次出去也算是到了极限，你一会儿把他弄回来，最后再给他用一次修身液，然后我就收了他，你看怎么样？”

    小道童没回答，一撅嘴走了出去，边往出走边说道：“反正我是没有修身液了，您要是也没有，估计那家伙今天就够呛了，信不信在您，我搭把子力气把他搬回来给您见最后一面倒是没问题。”

    “嘿！你这臭小子，真是白疼你了，你师傅给过你多少修身液，还不都是我偷了他的送给你，不对！还不都是我偷偷过来送给你，你居然忘恩负义——”眼见小道童不见，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他无趣的闭上了嘴。

    两个时辰后，小道童扛着张世杰出现在了道馆二进的房间中，看了许久然后朝着三进的方向喊道：“上人，快来见他最后一面吧，您再来晚点就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听到这一声喊，正在打坐的黄袍道人立马就爬了起来，他很清楚虽然他身上还有修身液，但是那是用来救人命的，要是已经没命了，再多修身液也没有意义。果然当他看到张世杰时，他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一抖右手，他手中出现一只鼓鼓囊囊的皮袋，拇指一挑打开口后，左手虚空一引，一道无色的液体呈弧状从袋中直接流入了张世杰的口内。只一道，黄袍道人就停了手，然后盖上了袋口。

    “哈哈，还说你没有了，这是什么？”小道童忽然从黄袍道人身后窜出，一把夺过那只皮袋，然后大笑道。

    “那是我留着救命用的！”黄袍道人倒也不怕他赖走，反而悠闲的说着。

    正在此时，张世杰悠悠转醒，然后就看到面前除了小道童外，多了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人。见到他醒过来，仙风道骨的走到他的身边，一点他的额头道：“极北雪原、求道志坚，念汝痴心一片，今开方便之门，此刻起，你将成为撑天山冰魄洞弟子，你同意否？”

    张世杰虽然醒了过来，但明显还在懵懂中，听到眼前人说要收其为弟子，当即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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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念山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