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半空之中一道强光将他裹住,他耳边只鼓动起一声他从未听过的巨响……

    世间万物,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全部被毁灭!

    娇花、美酒、佳人、初升的艳阳、高悬的明月……

    林达逵就这么站在巨石后面,瞧着一瞬间爆起几十仗高的火焰,似乎是地狱逃出来的百万魔兵,不断向着四周扩散,吞噬这方圆百里的一草一物。

    他大张着嘴,仿佛正感受着烈焰将他一点点焚至成灰,那声毁天灭地般的巨响,在他耳中渺不可闻,濒死的感觉竟是如此静谧!

    “快走!”一道黑影在眼前一晃,已然将他挟起,飞腾而去。

    站在另一个山头上的林达逵,浑身战栗,死死盯着通红瑰丽的火蛇在对面疯狂肆意,忽然,他抱头痛哭了起来:“没了……都没了……”

    “捡回一命,你应该焚香谢神才是。走吧,回去告知虎威镖局四个副镖头,就说五毒门为夺神兵,拟下了毒计!”一人在旁,头戴斗笠,压得很低,看不出面貌。

    “谢恩公救命之恩!”林达逵朝他跪了下去,浑身颤抖着叩拜不绝。待他抬起头时,那人已无踪迹。

    一艘三帆大船,自广东雷州渡口泊岸,苏定邦一行人沿粤桂古道西下。沿路丘陵广布,河谷纵横。奇峰鳞次,幽谷叠出,一行人雇了几叶小舟,泛于碧水蓝天之中,一路上指点风物,甚是闲情雅意。

    “大人,何千总已有回讯,宋天虎等人已灰飞烟灭。”张景初禀报道。

    苏定邦只扫了他一眼,似有怪责,搅了雅兴。

    那张景初却不知趣,继而道:“何千总此行办得极其精明,只是有一事在下不甚明了……”

    苏定邦目光欣赏岸边景色,淡淡道:“何事?”

    “那干戚魔锥威力无疆,何千总为何不寻回,还要费力救下那虎威镖局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主管?”

    苏定邦头也不回,淡淡道:“你可是动心了?若不寻回赠送与你?”

    张景初垂首道:“在下不敢,神兵力可敌天,在下自知力薄无能驾驭……”

    “你知道便好,九九八十一道神兵,本非人间所有,岂是凡夫俗子所能驾驭。干戚魔锥虽可将自身功力晋升百倍,甚具刑天威猛之力,然却以燃尽本元为源,刺激命脉而生,更为凶险,可笑天下间不自量力者多如牛毛……”

    张景初略作沉吟,方才又道:“那神兵本是大人所有,便是无可一用,收回暗藏也总好过他日被人利用,与您作对?”

    “你可曾垂钓过?”

    “钓过……不知大人意思是……?”

    苏定邦看着他,反问道:“垂钓不仅怡情养性,亦是一门学问。除了天时地利,你觉得什么最为重要?”

    张景初思索片晌,方才犹豫道:“最重要?应当是鱼饵……”

    苏定邦展颜一笑,道:“孺子可教也,干戚魔锥与那主管皆为鱼饵。”

    张景初豁然大悟:“大人意思是以那神兵为饵,继而钓下一条肥鱼。那主管应当是留下活口,任其回复虎威镖局,公告武林正道,与那五毒盟拼个你死我活?”

    苏定邦眉头微蹙,笑道:“我说你这秀才枉读贤书了,文人应有雅意,美景当前,莫谈俗事。”

    张景初讪讪笑喏,不敢再作话语,心中自有恐慌不安,忖道:“人道我毒秀才张景初智计无双,此人跟前,却如跳梁小丑,江湖太平几十载,恐由今日起,免不了腥风血雨。”他回首望向身后,不知何时,落日悄然衔山,四山奇峰杂沓,到处都是丛林密莽,蔽日参天。然而,如画的风物之中,斜阳之下,万物皆似染满了嫣红鲜血,毫无一丝风声,四野竟是如斯宁静,仿佛风雨将欲袭,萧杀之意充沛在天地之间。

    也仿佛是天下武林的一机恶兆。

    那名道人携随一名少年,共乘一舟。他身后七叶小舟各乘四名身着飞鱼锦衣的威武校尉,腰佩绣春刀,鹅帽金盔在斜阳映照之下,闪烁耀眼。然帽檐底下,双目如刀,仿佛一头头恶狼猛虎,睥睨苍生。

    一场阴谋毒计,总算告一段落,却不知下一场狂风暴雨几时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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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映香楼

    洪熙元年,二月初十。

    高州府辖境一小城。

    “疯儿寒,疯儿寒,没爹爱,没娘疼……”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市集中,俩个总角孩童扯着嗓子边奔跑着边不时回头朝后方吆喝着。

    农谚云:“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今日,正值惊蛰,又恰巧逢圩,买卖新农具的、囤肥的、添苗的,这小市集盛况空前,好不热闹。孩童那稚嫩的声音刚出,便被那市集中沸沸扬扬的吆喝贩卖、讨价还价的声音所吞噬得一干二净,引起不了人们注意。

    除却一人——“有娘生没爹教的夭儿,看我逮着你,不把你剥了皮抽了筋……”一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生就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儿的少年,神似癫疯,怒骂着,手中拽着根棍棒,一脸的凶神恶煞,追赶着那俩小孩儿。

    那俩小孩儿却丝毫不显忌惮,反而变本加厉吟唱不停,宛如俩只嬉闹的鹊儿。

    眼瞅,一堵城墙,前去无路,方才慌急了起来,回头一瞥,那疯子蓦然追至,举起那跟儿臂粗的棍棒,眼瞅便要落下,那俩小孩儿惊惶互拥,涕泗滂沱。

    “啪!”一声即起,却无痛感,俩孩童诧异抬头一瞧,原来棍棒却是砸在了那疯子的膝盖上。“棍棒”当即断成两截,露出汁多味美的果肉——原来只是根甘蔗。

    “嗱,一人一截,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下次胆敢再喊,定剥了你的皮不可。”疯儿把甘蔗递予了那俩小孩儿,犹自阴沉着脸。

    小孩儿先是一愣,随之欣喜接过甘蔗,一溜烟便又跑开了。待到距离稍稍拉远,便又吟唱了起来:“疯儿寒,疯儿寒,没爹爱,没娘疼……”

    “这些杂碎孩儿,日后必定要做个无头鬼。”疯儿嘟嘟囔囔咒骂着。

    “我说你这疯儿,真是耗子睡猫窝,不知死活,要是王家俩孩儿出了什么好歹,可不是如昨日那般辱骂一番便可算了。”牛伯那半驼的身子立在杂货店门下,出口骂道。

    “昨日谁给骂了?是耗子骂了猫,还是猫骂了耗子……”疯儿咧嘴笑问,拊掌单脚跳了起来。

    “得了,少发疯了,茅坑满了,挑到后山淋菜去,少不了给你几个铜板儿买些解馋的来食。”牛伯道。

    “钱?冰糖葫芦,有钱就有冰糖葫芦……什么是冰糖葫芦?”疯儿忽地扯开胸襟衣物,露出如纸一般单薄的胸膛,摇头晃脑地走了。

    牛伯笑嘻嘻瞧着他,没再说些什么,只不时朝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咯咯”嚼着。这时,牛婶那水桶般粗腰,一扭一扭地前来,挺了挺早已干瘪的胸脯,自牛伯手中抓了几颗花生米去,嗔了他一眼,才将目光移到那疯儿越走越远的背影上:“这兔崽子敢情又是身子痒了?”

    “嘿,可不是,时辰一到,不挨上一顿饱便浑身不自在,这人一旦疯起来,委实教人琢磨不得。”

    牛婶啐道:“要是给你琢磨透了,便也与他一般模样了。还不随过去瞧瞧,莫叫人把他打死了,这等不要钱又卖命的主儿上哪儿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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