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银袍少年指着露台下一处绿色花园，花园中间是一块干渴的凹地，可以断定这块凹地本是水池。目前，道士们排着长队，手执各自盛水工具，来到凹地正中，汲取新鲜水源。

    “喏，看到花园了么，那做露园，那里不停地有新鲜的水源喷出来。”

    男孩探头一看，远处那露园中央的水池周围排起了长队，看来目前，想喝到水就得去排队。

    “多谢……”

    “在下杨戬，玉鼎真人门下弟子。”

    “在下……我还没有名字。”男孩尴尬地笑笑，自觉羞愧，就匆匆别过，直奔花园而去。

    男孩消失后，杨戬似乎在对自己轻声耳语：“原来这就是‘异人’。”

    盛水的长龙已排至露园外了，看着长龙，男孩咬了咬嘴唇。

    不料好运光顾，男孩身前排队的道士们，一个接一个给他让道。男孩虽不好意思，但道士们实在太过热情，一见他，就立刻闪开位子，就这样，男孩几乎是瞬间就前进到了露园中央：

    露园中央是一处喷泉，晶莹透彻的露水不断喷发出来……男孩就地折一枝荷叶，半蹲着朝喷泉方向伸过去……待露水盛满荷叶，男孩大口畅饮。

    解决了温饱问题，男孩才注意到身旁也蹲着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女孩，她一直呆呆蹲在喷泉旁，身体还有些发抖，牙齿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压抑着自己。

    “大姐姐，你难受吗？”

    女孩没有回应男孩。

    “大姐姐，你不是来取水吗，水已漫过你的水盆了。”说话间，男孩还拉一下女孩的衣袖。

    让男孩没想到的是，女孩猛一缩手，接着朝男孩喊道：“你别碰我！”

    男孩永远忘不了当时，她的眼神。接下来，一起来取水的道士们，看着男孩，大多也是一样嫌恶的眼神。

    这样的神情，就好似是在一锅粥里，发现一只虫，尽管虫本身没有恶意。

    男孩压在心底，一直排斥的想法终于得到验证：他在昆仑山是极其不受欢迎的。

    之前的种种遭遇，男孩宁愿相信这都是道士们出自善意的表现。而实际上，这些道士们并非出于好心给他让位，道士们的躲闪，只是因为恶心而已。

    恶心。

    男孩后退，慢慢拉开与那位女孩的距离。

    女孩的火气渐渐上来，她扯着已通红的脸叫道：“妖精不配喝这里的水！”

    妖精？对，对于他们来说，男孩的确算得上是一种怪胎。

    “好了，姑娘，你看，他还是个孩子，算了。”一位道士过来安慰女孩，想要稳定住场面。

    女孩使劲摇摇：“我知道他是个孩子，可，他流着妖精的血液，长着妖精的相貌……”

    她闭着眼睛喊道：“我就是无法和一个杀害了我父亲、大哥的妖精一族，同喝一碗水，还若无其事地一起生活！”

    女孩的这一句话让在场沉默的道士们无法再冷静。

    五天前那场阐教、截教间血淋淋的杀戮还未远去，旧恨未消又添新仇，种种恨意一齐向男孩涌来。

    “是啊，妖精滚出去！”人群中，一位在战斗中失去左手的道士高举着断肢，呐喊着。

    “妖精滚出去！”在场的道士们纷纷响应，他们的吼声变得无比响亮。

    因为妖精，他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健康……

    虽然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半人半妖精的孩子，但人群已经无法控制情绪。

    仇恨如同草原上的火苗，一点煽动，就能成燎原之势。

    这深深的仇恨，该如何化解？

    男孩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他只能奔跑着，脱离了愤怒的人群，他还可以去哪儿？

    退回大堂，男孩奔跑着穿越过静谧的厅堂，他隐约感觉到每一扇门后，躲着偷看他的道士们，他们好奇、他们提防、他们害怕、他们厌恶眼前的‘异人’。

    大堂上，已看惯世间生死的先贤雕像依旧冷眼旁观。

    最后，男孩冲回了原本狭小的房间，立马卷缩在床上。

    哪里都不去，就躲在这里吧。

    男孩仿佛能看到门外无穷的敌视眼神。

    像一把一把利刃，要从门、墙壁穿透而出，直刺向他。

    而门，真的被打开了！

    进门的似乎是一个熟悉的人。

    “嗨！我的徒弟，你醒了吗？”

    男孩一阵惊恐：“你，你是谁？”

    那个熟悉的人，走进男孩，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难道你又失忆了么？”

    男孩咬着牙，推开那个人：“请你出去！”

    “你忘了我了？我是黄龙真人啊!从今天起，你正式拜入元始天尊门下，我就是你的代理师父。”

    男孩一听到“黄龙真人”，心中便溢出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