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哥，宁哥我不慌，只是只是有点怕，今天这事真是邪性。”宁辉听到宁晨的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平日靠手艺为生，一双巧手十里八乡人尽皆知，可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于是在听到火星草有用后，略抖的双手缓慢地伸到了怀中，摸索起皮口袋来了。二人各自拿出来怀中携带的火星草，拿起周围的红樟木枯枝，大力搓揉起火星草，并将枯枝点燃，作了两个简易的火把，也不管火把是否会引来其他野兽，至少是比眼下的局面要好的多。或许真的是火把威慑到了周围的云锦鸡，至少到现在这些云锦鸡都没有进攻。

    双方似乎以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为屏障相互对峙起来，宁晨二人害怕逃走时会被追击，又不知道这些瘟鸡究竟什么时候会出手，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人的适应能力占了上风，开头的害怕过去后，二人开始不停地扫视周围的环境，准备要寻找法子离开了。

    就在二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路线逃离前，对面的云锦鸡突然动了起来，站在雪地上的鸡群朝两边开始分开，让出了一条足够一人离开的通道，从对面云锦鸡群内颤颤巍巍地走出了一只极为苍老的云锦鸡。

    “小老儿，年岁大了，脚程也没有这些孩子们快，略慢了两步，二位后生想必是等的急了吧。”一句低沉沧桑的询问在宁晨二人耳边响起，不仔细听得话会将某些词句混淆，在这寂静的雪夜，这句话只会给人不知是哪出方言的感觉，发音有些奇特，但却真真切切的在他们二人耳旁响起。

    “谁。。是谁在说话？”今天给宁辉带来意外甚至大于前二十年的人生，如今大山深处的无人之地突然传来了一声苍老的问候，不知不觉让人联想到山精鬼怪之流，原本靠着月松的宁辉彻底滑到了地上。

    就连宁晨此刻也只是喉结动了动，艰难地盯着对面走出的老鸡，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二人只能徒劳地用力握紧手中的火把，大有一副对面一有动作，就把手中的火把扔出去的架势。

    “现在的后生真是无理。”依旧是奇怪的口音，这次两人可以完全确定，就是眼前的这只苍老的公鸡发出的人言。这只老公鸡周身银白羽毛，毛质坚硬给予人玉石的质感，骨骼巨大，比正常云锦鸡还要高上2个头，但也因此给予人尤其消瘦的感觉，尾羽奇长，一直拖曳到雪地上，却十分干净洁白，可惜身体毛发不全，胸口颈前好似缺少了一片，只是覆盖了一层短短的绒毛。此时他的尾羽略微上翘，爪子有力的嵌在雪地上。

    “二位宁家村的后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先把小云放了，我们再谈。”老公鸡慢悠悠地说出这么一番话，仿佛已经知道宁晨二人会如何选择。

    “宁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此时的宁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将目光聚焦于旁边依旧笔直屹立的宁晨。

    宁晨低了低头，让人无法看到他的双眼，当一低头看到笼中的云锦鸡时，还是轻叹了一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只有自己一人，说不得要拼上一拼，可连带上阿辉，哎，“阿辉放了吧。”

    “宁哥，可是，如果。”宁辉还未说完，看着前面站着的一排云锦鸡，最后也只能沉默不语。无声的站了起来，走到身后的笼子旁蹲了下来，拆下了几个不知在哪固定的楔子。几番拨弄之后终于打开了笼子，放出了里面的云锦鸡。

    这时对面的鸡群开始吵闹了起来，开始不停的“咯咯”叫起来。那笼子里趴着的病鸡终于站了起来并且慢慢地走回了族群中。等走到了老公鸡旁，老公鸡伸出了双翅略往前倾，做出了一个好像安慰它的动作。又“喔喔”的低沉地叫了几声，仿佛在说些什么。之后那只云锦鸡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宁晨才最终走回了族群里最后不见了。

    宁晨看的出这鸡群对这只被捕获的雌鸡志在必得，不然也不会在她被捕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就近乎整个亭山的云锦鸡族群都聚集到了这儿，而且当阿辉放出那只雌鸡后，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那只老公鸡明显的放松下来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曾在山里多次靠这种感觉躲避过大型的猛兽。

    “后生，今天你捉了小云，与我们敬氏云锦是结了大梁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付你们？”老公鸡朝前走了两步说道。宁辉敢发誓他从这老货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在一只老公鸡的脸上看出笑容，怎么想，怎么让他想到三大爷那老混蛋。

    “老东。。。老。。前辈，你看我们也放了那位小。。云，是不是可以。。啊！”宁辉保持着蹲在月松笼子边的姿势，低着头，甚至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刚鼓起勇气准备询问一番，却没想到这老公鸡不按常理出牌，竟是直接扑通了两下翅膀直接飞到了自己身边，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伸过来的鸡头。好悬没把宁辉吓得叫了出来。

    “后生，你很怕我？”老公鸡说着，还晃动着头，从不同角度扫视了自己。

    “我，我。。”宁辉感觉这一生都没有这么艰难的时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去。

    “吸、吸，老。。前辈，今天算我们栽了，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见谅。如果前辈想要责罚，今天坑是我挖的，月果也是我放的，有什么就冲我来吧。”宁晨也想通了，这老公鸡语气神态无不像人，与其拖拖拉拉，不知如何是好，不如直接把话说开，该怎么办，都划下道来。妖精鬼怪之说虽然令人害怕，可这朗朗乾坤始终是人类的天下。

    “宁哥。。。我们。”宁辉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给打断了。

    “你们这后生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这老公鸡把头转向宁晨，“搞得好像小老儿不讲道理一样。”

    “你们是宁家村的后生吧。”老公鸡以确定的语气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关其他人的事。”宁辉急忙辩解道。此时宁晨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好啦，好啦，我们云锦一族以月华为食，不喜血食，你们不要紧张，其实说到底你们宁家和我们还有一断香火情。”老公鸡摇头晃脑地说出了这一段话。骇得宁晨二人双目相对，一时竟接不下去。

    老公鸡见无人回应，就又开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说不知你们究竟为何星夜入山。但不得不夸一句：后生，你们运气不错。”

    老公鸡说话之余一直在观察着对面，见到宁晨二人面色难看。大概猜到二人所想。“你们也不必觉得见到我这老妖物晦气，我们云锦一族世代居住在亭山，可即使这样，也未曾走完这片大山，这片大山深处到底折服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如今冬月，大型妖物大部分都已冬睡，小型的妖物活动开来，我们云锦占了这小片外围，若是你们再往里边走上一段，过了这片，进入那帮臭蛇的领地可就不会向我们这般客气了。”

    “胡说，老前辈，论年纪，我承认您是这个。”宁辉赶忙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此时宁辉也看出了对面的老公鸡似乎并无恶意，“可蛇类一到冬日就会睡觉的习惯，小孩子都知道，您也就别来吓唬我们了。”

    “小鬼，傻瓜，别用那些蠢物来思考我们。我们不是这些凡物。”老公鸡扑通翅膀跳了起来，“那帮臭蛇他们。。。算了后生，还是说你们来这亭山主峰干嘛吧。不会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吧”

    “这。。”这时轮到宁晨有点难以启齿了。

    “老前辈，其实我们只是想打些野味，并没有想要对付那位。那位姑娘，这只是一个巧合。呵呵。”宁辉边说着边用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巧合，呵呵，你真当老头子我不会动手吗？喔喔”老公鸡说完还示意搬的剧烈地扇动了自己的翅膀。伴随着翅膀的扇动，背后的鸡群也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各种嗓音的鸡一起叫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荡将几块松枝上挂着的积雪一起震了下来。一直持续到老公鸡继续开始说话，叫声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小子，拿着月果来这打其他野味，笑话。”老公鸡锐利的眼神盯着宁辉，“不要在耍花样，说出你们来这儿的目的。”

    “其实，我们，真的。”宁辉断断续续地想要说些什么，就连脸都涨的有些红了，可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前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就在此时宁晨接过了话头。

    “小子，你别想打马虎眼。看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三句话的闷葫芦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现在心里正想着怎么炮制我呢！识相点，赶快老实交代你们上山的目的。否则，别怪小老儿不客气。”老公鸡斜着眼瞟了宁晨一眼。

    宁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背人，不，是一只鸡说过。“前辈，今天我们上山来，确实是想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到一只云锦鸡。”

    “宁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宁辉一脸焦急。

    “阿辉，这位前辈，一看就是无比睿智，与其说假话被戳穿，不如实话实说。想来前辈也不是残忍嗜杀之辈。”宁晨也是一脸无奈。

    “小鬼，不错，你还有点优点，知道说实话。说罢，到底怎么了，又要来这山上找我们的晦气。”老公鸡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一看就十分得意。

    宁晨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的一句话只能说实话，看能不能过关，不过他心里还有个疑问：这些云锦鸡虽说气势汹汹，可总给他感觉太客气了，难不成真的是看在那老货所说的一段香火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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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徭役 富贵

    “年关将近，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山来打扰诸位。只是没有想到今年快至元日，官府突然传出要行徭役的传闻，后来不到三日就召了各乡宿老前往县城谈话，要各地都加服徭役，前往边地筑城，宁家村这次抽了七丁，族老们正领着大伙在凑役金，准备请上官消了这批苦役。”宁晨一脸无奈的说道，“可是就连村子里的公肉都卖了也凑不齐，而且我两的浑家都在前几日生了小子，所以我们才会想着上山来碰碰运气。”

    “小子，你在糊弄鬼呢？”老公鸡大声尖叫着，“你们赵国役卒每十年一轮，前些年刚上山捉过我们凑了徭役，这才几年，就又来了？”

    “前辈，真的，据说是年前，我们大赵和西秦那帮孙子打仗大胜了，所以才要敢去筑城，运粮，去多抓些秦人。”宁辉在旁边补充道，看样子到是打听的挺清楚的。

    老公鸡仔细的盯着二人，最后确定了二人不像是说笑。眼珠转了一转。随后说道：“小鬼，我就没听过打了大胜仗还会加追服役的。想来你们是给骗了。”

    老公鸡好、看到宁晨二人急着想要辩解，话头一转：“虽是不知你们究竟为何冒雪上山，不过想来和两年前一样确实是缺了银钱，不过时至年关，家家都想是有些余粮，再加上大雪封山，这次才只有你们两个愣头青来了。本来我们和你们宁家也有一段渊源，论理是该帮上一帮的，不过前些年我们就已经帮过你们了，前些年小云把你们引到柃木树旁，让你们村子移了那两棵小树，想是帮了你们不小的忙吧。”

    “刚才的那，那个小云就是两年前的。”宁晨惊异的询问道，双瞳陡然一缩，像是回想到了什么。

    “当然，两年前的夏天，你们宁家村轮役。夏无积粮，只有举村上山碰运气，我们云锦鸡世居亭山，与你们宁家比邻而居，也算和气，所以一旦你们实在走投无路，前来山上碰运气，我们大多都会将你们引到一些山货旁，两年前是小云出的手，可惜被你们用赤羽箭射到，伤了腿脚，损了元气，导致到现在也没恢复过来，我们才将这一片的月华都让给了这孩子，可没想到差点遭了你们的毒手。”老公鸡飞到了宁辉身边边说还边用自己的鸡喙啄着宁辉的脑袋。

    “前辈，别来了，我们错了，错了。”宁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护着脑袋，却不敢还手，若这老公鸡说的属实，这些云锦鸡还真是宁家人的恩人。怪不得村里老人常说云锦鸡是好运气的象征，虽说宁家人每到实在无法，上山碰运气时从没捉到过云锦鸡，可也从没有空手而回过，大半都会好运的寻到些好山货，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