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你不也很有兴致吗?咱两在公园撞见,看来倒是同一类人。”

    方澜笑道:“哪一类人?若从生物学论,咱两都是男人,确是同一类人,不错不错。”

    中年笑道:“小家伙,少贫嘴。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某家口中的同类人,都是不安本分之辈。”

    方澜点头道:“不安分好啊。”

    中年沉吟不语,半晌道:“某家来此,是约了几个人见面。”

    方澜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中年淡淡道:“混混而已,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澜摇头笑道:“你这话却是不对,混混中也有好人嘛,岂能一棍子打死。”

    中年向他瞧了一眼,笑道:“你这家伙,很喜欢与人斗嘴么?”叹了口气,正色道:“即便你说的对,混混中也有好人,但绝不会是我要见的这几个。”

    方澜好奇心起“听你意思,似乎成见很深。对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中年冷笑一声“也没什么。不过是占了我二哥一处祖屋,几间薄室,外加打断了他一条右腿,害我哥哥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语气森森,苦大仇恨蕴藏,令人不寒而栗。

    方澜默默聆听,问道:“你与二哥感情很深?”

    中年点了点头“从小到大,我是二哥一手拉扯,你说感情深不深?就算是普通朋友受人凌辱,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儿都会挺身而出,打抱不平。何况被欺负的还是我至亲骨肉,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他义愤填膺,说到恼火处,双拳紧捏,爆出阵阵噼啪震响,宛如巨鼓擂动。

    方澜受其感染,血气为之沸腾,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人家?”

    中年一笑“你很快便会知晓,因为……我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方澜一愣,凝目张去,亭中并未见人影。吸一口气,功聚双耳,五十米外传来脚步声响,虚浮散漫,从踩踏声辨别,当是成年男子无疑,步法平庸,身手亦是平平,不足为虑。

    心道:“瞧不出来,卓兄听力入微,火候尚在我之上啊。奇怪奇怪,他内力明明逊色于我的,何以耳力反而盖过本少爷?想是他天生如此,一出世便耳力强于常人,又经过后天训练,加之习练‘龙鳞金甲’,亦对听力大有辅助,这才此般出类拔萃。”

    笑道:“来者一共七人,两人带刀,一人空手,三人持铁棍,还有一人怀中藏了手枪,高仿92,是真家伙,你多多小心。”

    中年一愣,心想“仅靠耳力猜出对手兵刃,这没什么,我也能做到,可是小家伙怎能猜出枪支种类?”问道:“你怎么知道是92手枪?”

    方澜耸耸肩“我也是随口一猜,胡乱说的。”

    中年摇头道:“不可能。定是你有独门密学,能够凭藉手枪重量,枪与衣物摩擦所发声响辨别种类,是也不是?”

    方澜笑道:“此类密学,或许真的存在,但我委实不曾习得。我之所以猜出是92手枪,只因近年这种手枪颇为泛滥,世面上仿品甚多,黑市中留传最广之故。”

    中年“哦”地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内功精湛,武学修养有独到之处呢,害我白白担心。”

    方澜笑道“你担心什么?”

    中年道:“我担心小家伙武功太高,咱两差距过远,拍马也追不上。”

    方澜大笑“咱两功夫不过半斤八两,将来我自会进步,你却也不会止步于前,仍是平手之局。既然本无差距,又何必拍马追赶?哈哈。”

    中年叹道:“可是你却比我小了十来岁。来日你到中年,武功练至巅峰,如日中天之时,我却已老了。体力衰退远较你迅速,又怎是一个档次?”

    方澜摇头道:“你这是杞人忧天,武学成就高低,只关乎智力勤奋,保养之方,却与年龄无关。前辈周伯通比之后辈杨过,大了近四五十岁,可是西狂、中顽童同为五绝,武功深浅,一向是不分轩轾,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

    中年笑道:“西狂、中顽童都是小说中人,能当真么?”

    方澜一本正经:“小说源于现实,也未必尽是虚构。譬如轻功,小说中高手一跃数丈,踏水渡河视若等闲,难道都是假的?你我皆是武夫,自当明白,武功练到深处,种种异象频生,凌空飞跃,一苇渡江也不过寻常,顺手就做了,这一点不假吧。”

    中年道:“是!一苇渡江我眼下可能暂做不来,但一跃数丈,却不过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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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回 聚会

    说话间脚步声起,隆隆传至,方澜皱了皱眉,笑道:“正主到了!点子有枪,要不要在下帮忙?”

    中年微笑颔首,意示感激“不必!区区几个喽啰,为兄自己能够料理,就不劳小兄弟费心了。”

    抬脚一踢,将亭内石桌踢翻,踹出亭外,腾出好大一片空地。双手圈腰,往亭中一站,顶天而立,威风凛凛。

    那石桌大理石铸就,不下百来斤。中年随脚一送,石桌呼啸激射,半空中划出轨迹,直落入十米外草坪,轻轻坠落,稳稳定住,灰尘都没震起一片。

    方澜与少女对望一眼,齐齐微笑。

    赵云霓本身不会武,却也知重物疾掠而落地不起尘烟,委实难办,最考较真功夫,在方澜耳边吹了口气,轻笑道:“这一手戏法可俊得紧!澜少,你不一定能做到吧。”

    方澜握住了少女纤手,温柔摩挲,漫不经心道:“你要是肯给我抱一下,再顺便香个面孔,我敢保证,定比大叔做得更好!”心想“近来功力大增,进展神速,早非吴下阿蒙。别说区区一死物石桌,就是一头活蹦乱跳的猛虎,少爷也能踹个十来米,治得服服帖帖。”

    武功练到他这种程度,骨髓凝练,气血轮转,一举手一抬足皆蕴磅礴巨力,降龙伏虎,开山裂石,不在话下。

    少女闻言脸红,耳根火烧,嗔道:“你这人啊,一肚子坏水,没半点正经。我……我不理你啦。”

    方澜嬉皮笑脸,求道:“别,别,千万别不理我。你若是不理我,那还有什么意思?”

    胡言乱语之隙,亭中已多了七个人影。

    那是七个少年,年纪均在二十上下,为首一人披了件皮衣,头顶光秃,油光可鉴。

    他双手空空,戴了副墨镜,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沉湎酒色过度,掏空了身体。只听得此人一声咳嗽,目光自左而右,于方澜三人一一扫过,最后停留中年身上,嘿嘿一笑,沉声道“姓卓的,你倒是有种!真敢单身一人赴这龙虎会,果然不怕死么?”声音沙哑,浑没少年人朝气蓬勃之劲。

    中年冷冷一笑“臭小子不要脸!就凭你旁边这几颗葱,也配自诩什么龙虎?叫你一声虾兵蟹将,都是抬举呢。”

    少年首领脸上变色,咬了咬牙,抽出一根香烟,打火引燃,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几圈烟雾,淡淡道:“姓卓的,说话别这么狂,小心闪了舌头!也是洒家近来脾气收敛,放做以前,单凭‘虾兵蟹将’这四个字,便要留你一条胳膊,半边耳朵。”目光转过,朝方澜二人瞥了一眼,昂然道:“此二人是你搬来的救兵么?模样倒是俊俏,干起架来,多半是绣花枕头,给人爆菊花的料!”此言一出,众手下哈哈大笑。

    中年尚未回答,方澜嘻嘻一笑,抢先道:“怎么,阁下很喜欢爆人菊花?怪不得,怪不得!”

    他话中有话,少年不解,问道:“怪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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