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保佑，希望哈里森人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他的同伴只能祈祷一句，然后叹息着转身遁入高塔的阴影。

    看到耸立着无数高塔的巨大城堡出现在视野里。瑞加就知道一周多的逃亡终于要结束了。夕阳的余晖还在远处闪烁。但快要被折磨发疯的溃兵们却已经奔跑着赞美银月了。他们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一里。所以这群龙屹努斯人肯定能在舒适床铺上享受到久违的舒适夜晚。

    奎德人也对食物与烈酒充满怀念，但当他们讨论着要去哪家酒馆时，斯宾塞?卡罗尔子爵――这位中途加入队伍的骑士却抿着嘴唇发出邀请。“嗨，奎德人。要不要去红月酒馆喝几杯？”这个曾经被猎人打裂肋骨的贵族用通用语嚷嚷道。“现在整个庞培拉都很难找到开业的酒馆，但红月酒馆作为混乱与秩序并存之地并不会受到威胁。”

    “它在哪儿？听起来应该有大贵族庇护着那里。”瑞加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嘴唇，一如既往般纯净的蓝色瞳仁盯紧骑士。“不过你现在看起来非常需要睡一觉。”

    高庭堡的主人的确看起来很糟糕。他现在正满脸脏灰的伏在一匹战马上，用上面带着大片血污泥斑的青色披风遮住脑袋身体只留下脸庞与几缕卷发还暴露在阳光里。有些瘦削的卢修斯快步马跟着人群缓慢前进，不时让四处乱卷的热浪将披风掀开，露出没披覆着编织精美锁子甲的肩膀。卡罗尔子爵最后时刻才带着士兵从城堡里冲出来，但处于最后的骑士只能沿途看到被搜刮一空的城镇村庄。他们找不到足够食物，甚至还曾遭遇过村民的袭击。情况直到他们遇到瑞加一群人时才得到缓解，摩利爵士的队伍中有着从村庄里搜索到的大批食物。而破落骑士也十分慷慨的与这位‘大贵族’分享了。

    “那儿是法师们的‘领地’，龙屹努斯还是有一些三色法师的。现在我的身体很想睡上一觉，但只有酒精才能麻痹心脏与精神。”爵士努力从硬皮革马鞍上坐直身体，双手握紧编织时掺入彩色丝线的马缰。“龙神在上，农夫组成的‘蓝色牲口’怎么可能打败我们？！而且那还是一支由哈里森国王领导的军队。”

    “这就是战斗。结果不由凡人决定的战斗。”猎人沉默了几个呼吸才重新张开嘴。“哈里森人拥有匹敌神灵的勇气，而你们没有，英勇战死的灵魂才能得到主神喜爱。”

    “也许这就是龙神的惩罚。”骑士有些担心的压低嗓门。“龙神的奴仆，侍奉生者与死灵的祭司们并不赞同这次战斗。他们甚至没有派遣一个祭司参加军队。”说到这里他不满的摸了摸胸口。“祭司的神术能够让伤者迅速好转。我就曾经接受过治疗，那根开裂肋骨十几个呼吸后就愈合的如同刚出生那样完整。”

    在两个战士带着古怪口音的通用语交谈中，烈阳如火球一样坠入黑暗，只在西边山峦上留下道美丽的镶金边。银月重新将皎洁光线洒落，在靠近高耸城门的士兵身前形成道道参差林立的黑影。庞培拉的夜晚还如同以前那样美丽，在战争的威胁之下，士兵还能看到朦胧昏暗天空上映射的火光。

    随着溃兵的靠近，众塔之城那扇用厚实橡木板以及铁板铜钉制作的巨大城门吱呀拉开。两打左右的士兵用力绷着身体推开大门，直到缝隙足够两匹战马同时通过才停下。“欢迎回家，我的兄弟。”城墙上传来一声粗着嗓子的叫喊，然后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冲出来，为溃兵照亮大门后的阴影。

    进入庞培拉的瑞加很快就从一个军官那得到了族人的消息。奎德人现在还居住在之前那个营地里，由马汀爵士和一位术士共同管理――据说这是大公对蛮族的悍勇表示满意。当他跑入这片营地、嘶吼着发出嚷嚷时，猎人立即受到了同伴的欢迎。加尔和大部分战士还都象头公牛般健康，不过营地里还是空了两间房子，也就是说大概两打战士在黑德城堡丢掉了性命。

    “希拉格保佑！我就知道你会没事。”脸上多出了一道浅浅疤痕的加尔抱住猎人，用手掌猛烈拍打着瑞加的胳膊后背。“狂怒者的宠儿可不会倒在这种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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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另外的敌人

    龙屹努斯人在黑德城堡遭遇失败，损失几千名士兵后让庞培拉以东的宽阔大公领成了哈里森骑兵纵情驰骋的牧场。不过接下来并没有敌人从东方而来，反倒是每天都有裹着灰尘与疲惫的队伍从那边逃入这座众塔之城，为其带来人口、财富以及惊慌与恐惧。而为防备敌人的偷袭，早早回到这儿的塞布斯坦大公也开始派遣术士参与巡逻。

    在这座城市需要龙屹努斯人守护的时候，庞培拉之中还是有人选择偷偷离开。平民不会拥有打动守卫的财富，但富裕贵族却将家族延续看得更加重要。其他三境的封地贵族能够依靠领地获取税收，经商的名誉贵族也已经从上涨物价中汲取到大笔钱币，所以在交出一定量财富之后，大公就会允许他们离开庞培拉。毕竟贵族们需要传承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串文字在吟游诗人嘴中流传。

    瑞加回到营地的第一周里，整座城市都显得紧张。市民害怕‘蓝色牲口’来攻打庞培拉，但随着烈阳与三月的升落，龙屹努斯人逐渐拜托 失败的阴影。术士之国并不是没有遭遇过危险――上一次的敌人也来到众塔之城前，并且在这里变成了乌鸦与蛆虫的食物。

    随着北境执政吕托涅斯伯爵从卢修斯大公国购买的粮食与西境贵族到达，庞培拉之中的龙屹努斯士兵又重新恢复了庞大数量。逃回来的士兵，失去土地的东境贵族再加上那些新赶到的骑士、农夫，‘火龙之炎’将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人分配到城墙周围，并且还为他们安排了大量的龙神祭司。神术师们现在不得不参与战争，除非他们愿意自己信仰的神灵遭到亵渎，神圣纯洁的宫殿被异教徒拆毁。

    蛮族有时候也会得到在城墙上站岗的机会，但那位高庭骑士――斯宾塞?卡罗尔子爵却通常让一些新兵代替他们。“这些连长矛都不知道怎样正确握在手中的农夫需要些练习，而你们这群擅长杀戮的武士则应该休息。”和他们厮混在红月酒馆里的贵族如此解释道，以至于奎德人失去了亲眼目睹哈里森军队到来的机会。

    回到众塔之城的第二个龙神祈祷日，当银月即将落入西方。红月瑞林艾斯已经在东方山峦阴影后跳动的时候，望不到边际的蓝色浪花从月升方向涌来，涨潮一样迅速‘淹没’了众塔之城外的农田、林地。银月射出的光线让龙屹努斯人能看清一切，包括敌人扣住披风的圆形铁环以及锃亮头盔上锻造时留下的敲击痕迹。这些被钢铁、青铜武装的士兵在远处停住高呼，但蓝披风与红月在背后投下的光芒却使城墙外面看起来如同一片混入血水的海面。

    “奈涅丝！”哈里森士兵高呼着水之神灵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保佑他们从残酷战争中存活。

    “这不是我们在黑德城堡外遇到的军队。”靠近东面城墙的高耸尖塔上，一身金红相间华丽长袍的塞布斯坦大公握着粗长法杖发出嘟囔。“我现在看到的更多是水神殿教旗，而不是属于蛇眼人的康芒斯白杨蓝六角旗。而且他们只咆哮着神灵之名而不是属于哈里森王族的战吼。”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支难以对付的军队。”卡龙屹努斯侯爵忍不住对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兄泼了些冷水。“他们使用着我们曾经储存在东部边境的盔甲武器，你也许还能记得数量。”

    两个强大术士并没有猜错。这支军队并不属于哈里森的伟大国王斯图亚特。也就是蛇瞳者。狡猾国王攻陷黑德城堡后并没有急着向庞培拉进军。而是将军队分散，开始在肥沃大公领上抢掠财富。数不清的小镇村庄被士兵摧毁烧掉，成片平民用绳索绑着押往哈里森国内。龙屹努斯家族东境领地的财富被迅速搜刮一空，并且引来了更贪婪的敌人。

    那些攻占公国东境并且掳掠到大批物资的贵族骑士开始反过来嫉妒国王。他们如同死鱼一样瞪眼盯着盛满钱币的王族马车，然后开始怂恿水神殿祭司们向庞培拉前进。骑士垂涎于那座不曾陷落之城中的巨额财富，而水神祭司也满脑子都是为神灵占据那片肥美牧地，或者直接摆脱哈里森王国，凭借占据的土地建立一个神权国度。

    当哈里森贵族和忠诚于他们的士兵来到众塔之城前，这些‘蓝色牲口’立即被庞大魔兽那样匍匐在山脊上的堡垒惊呆。不过贪婪很快就压倒了恐惧，由神殿财富武装起来的哈里森贵族步兵首先开始一次攻击。

    这些拥有镶铁皮甲与圆顶盔的步兵在城墙之间排成几列，然后平举着长矛和橡木盾向城门冲去。虽然哈里森贵族很清楚这支军队是在试探，但他们还是派出了一队扛着粗树干的重步兵。粗长树干用斧头削尖的那端还装着坚硬铸铁头。以更加轻易撞开木质大门。

    水神殿祭司这一次也没有保持沉默，从教旗飘扬的方阵里走出来几打穿着蓝色长袍的神术师。他们在数量更多的骑士保护下离开大方阵，然后在步兵身后五十码的距离上跟随着。

    “看起来他们没有得到蛇眼人的警告。”‘火龙之炎’笑着出现在暗红月光里，挥舞加持了‘光亮术’的法杖向士兵发出信号。

    “从鲜血中得到的教训通常更加深刻。”

    龙屹努斯人在庞培拉这座巨大堡垒上装着数量令人恐惧的弩床，但这些笨家伙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尽情发出尖鸣。用兽筋、特殊食物液体与麻丝做成的粗弦尖啸着撕开空气。然后一支支长度达到三尺六寸的巨大箭矢抖动着从滑道中飞出，两磅重的钢铁箭镞向前激射，并且依靠箭矢后面用几根大雁最长翅才能做成的尾羽平衡着射向远方。

    那些哈里森步兵正在逐渐靠近城墙，并且把五十码之后的祭司们摆在弩床射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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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施法者决定的战争

    被红月镀上层单薄血色的箭矢在天空上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撕开空气与夜风后带着低沉尖鸣下落。正在凹凸不平土地上前进的水神祭司们根本做不出反应，他们只能于最后发出惊恐尖叫的同时为自己撑开简陋神术护盾，然后透着水蓝色反光看到巨型弩箭射下，刺开魔法护盾后在扎入同伴脆弱干瘦的身躯。

    一些震惊但依然牢记职责的神殿骑士及时站在神术师身前，但他们的锁甲同样不能抵挡攻击。弩床强劲有力的弓弦让箭矢拥有轻易射穿三层锁甲的威力，所以被串联钉在地上的哈里森人并不少见。而弩箭能对人体造成拳头大小的伤口甚至划破内脏，这对主祭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没有任何人帮助的祭司与骑士更是只能躺着等死，痛苦的失去呼吸。

    在水神祭司遭遇攻击的时候，前面那些士兵也没有单独享受到平静。安装在塔楼上的投石机开始发出咆哮，在木头零件发出的吱呀摩擦声中将一个个燃烧火球投到城下。龙屹努斯人早就准备了大批打磨粗糙的圆石球，而它们套上浸过桐木油的麻绳细网并且点燃后就变成了杀伤力恐怖的武器。火球从城墙上飞起来，在空中旋转着坠落的同时向四周甩下滚烫油滴与火星。沉重石球尖啸着砸入地面或者滚进人群，在留下十余道焦黑路径或大坑后也将哈里森军队毁灭大半。扛着橡木盾的步兵根本没有力量挡住石球，更何况四溅油滴还会把镶铁皮甲点燃，让他们只能惊慌倒在地上打滚。

    在弩箭石球飞翔带起的尖啸与火焰燃烧劈啪声里，这群哈里森人迅速崩溃然后如刚从泥土里拱出来的猪獾一样狼狈逃向东方，还留下近百具扭曲尸体摆在地上安静沐浴血色月光。尸堆里并不是只有死人，一部分受伤和昏迷者还会时不时发出哼哼。但这一切等龙屹努斯骑兵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就被终止。从黑德城堡一路逃回庞培拉的士兵们连肠子里都带着燃烧怒火，所以他们大摇大摆的在哈里森人视野中跳下马匹，动作粗野而下流的折磨伤者并且最后砍下了所有人的脑袋。

    水神殿的祭司与贵族立即被骑兵气疯，但赶路的疲劳已经将他们精力吞噬，于是这些哈里森人只是派长弓手对战场射了波箭雨，吓跑还在作弄的骑兵后开始在平地上扎下营地。

    弩床与投石机都是龙屹努斯家族的秘密武器。不过为了让士兵对战争更有信心，塞布斯坦大公开始就选择使用它们。而下过也的确如同想象的那样明显，现在庞培拉军队已经对胜利充满希望，毕竟他们用成块花岗岩垒成的坚固城墙从没有被敌人占领过。

    与之前的战斗不同，奎德人这一次倒是得到了守卫城墙的任务。不过数量太少的蛮族只能待在角落的塔楼里，而即将受到猛烈攻击的东墙与几座瓮城那儿则有一整个龙屹努斯军团和六分之一军团的马尔斯斩剑步兵。来自切尔斯特联盟的佣兵现在依然保持完整，他们之前轻易的从黑德城堡那儿撤退回来并且还带着大量粮食武器。

    战争开始后的第一夜正如所有人想象的那样平静，没有搏斗杀戮没有叫嚷吵闹。这使两国士兵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不过也让第二天的战斗与升起烈阳一起早早开始。

    当黑月终于从西方落下。艾斯德尔也如新生一样从东方山峦阴影里探出头。刚产生的烈阳光线好像温水般洗过大地上的军营、帐篷、城堡与房屋，让依然带着对魔神之眼恐惧的万物开始复苏。龙屹努斯人士兵听着号角声从舒服床铺上爬起来，用冰凉清水赶走睡眠带来的疲倦后开始准备早餐。龙屹努斯大公从不对需要在战斗中流血的勇士吝啬，所以士兵都能得到充足的面包热汤。即使混如木屑麦麸的黑麦粉烤面包冷却后和钢铁差不多坚硬，但加入泼坦特果、紫葱以及新收获狼桃的美味热汤却能使它们吸饱汁水后如女人发卷那样柔软。

    美味又足量的早餐让龙屹努斯人更有精神也更有力量，所以在早晨的战斗中哈里森人又遭受到残酷损失。

    水神祭司与雇用法师们也在城外安装了一打投石机，只不过它们并没有龙屹努斯人使用的先进。这些都是需要人力拉动的巨大机器，使用时更加费事然而也能通过巨大力量使其把石头抛至远处。哈里森人的贵族指挥官就是征召到几百名大力士后才拉动绳索让投石机把巨石抛入庞培拉里。

    而塞布斯坦大公的反击更加残酷。面对如蓝色海潮一样卷向城墙的敌人。龙屹努斯人用出了所有武器。投石机尖鸣着抛出巨石，弩床吱呀紧绷着射出箭矢。刚开始时只有穿着皮甲和蓝披风的士兵被射穿身体压烂在地。但随着几座术士塔开始攻击时，超过五百名哈里森士兵立即遭遇到毁灭。

    术士通过尖塔来控制庞培拉的魔法元素，让它们形成火球、狂风、冰雹甚至陨石，然后无情击打在城墙外的地面上。空气也在这股强大力量下扭曲着，撕裂龙屹努斯士兵向外射出的箭矢后降临在大地上。奎德人当时已经被无数道绚丽璀璨的光芒刺痛眼睛，但瑞加还是强忍泪水通过拥有一层薄膜保护的瞳仁看清了法术的威力。

    火焰在大地上灼烧。点燃发臭尸油冒起黑烟的同时发出轻微炸响。狂暴的热风还在地上吹拂，将黑烟卷上天空后形成一片巨大阴云。冰雹和陨石为地面撕出无数坑坑洼洼的大小沟壑，然后于阴云里落下来的降雨中蓄满浑浊泥水。焦黑带着浓郁恶臭的尸体胡乱摆在地面上，只有断裂或者在高温中弯曲半融化的金属兵器才能证明之前那些士兵的存在。撒过血液的土地上先被火焰烤成焦黑，接着又被冰雹覆盖最终变成一块有着黑色泥泞的土地。

    这些魔法尖塔的力量的确强大。所以体验了它们的威力之后哈里森人再也没有盲目进攻过。龙屹努斯贵族、士兵甚至平民庆祝这场胜利两天后，‘蓝色牲口’才在红月射出的晦暗光线中重新摆出一个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