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记得这几个人全都是之前因为叶钧耀选择站队后,投靠过来的中坚人物,可此时此刻听到他们请见,却只见叶县尊一下子面色一僵。知道必有内情,他刚打算赶紧告辞走人,可须臾只见主位上的叶钧耀努嘴示意屏风,意义非常明确。
他想都不想,立刻起身避到屏风后,可刚来到那后头,他就看到这里已经躲着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物,差点没惊呼出声。
又是那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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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屏风后那轻轻一推
嘘!
看到那一根纤细的食指放在那张血盆大口上,汪孚林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更纳闷的是叶钧耀是否知道这屏风后头还有一位的存在。可这会儿,那位叶县尊已经开口吩咐人进来,他只能无可奈何地与人分享这四扇屏风后头的躲藏空间。随眼一瞥那翡翠色纱衫,鸭卵青的湘裙,他觉得这不太可能是官廨中哪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很有可能是让婢女和金宝给自己捎了几次话,又送了他一套《徽州府志》的叶小姐。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那一次带着金宝走在县后街上的那次偶遇。那时候那一乘青绸小轿也是如此,本以为兴许是一次值得纪念的惊鸿一瞥,结果却是吓了一跳的经历。而同时跃上心头的,还有程大公子那心有余悸的讲述,以至于他陡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难不成程乃轩的未婚妻便是叶小姐?不对啊,程老爷常年在外行商,叶县尊却是年初刚上任,这要说婚约似乎不太可能。而且以叶小姐的脾气性格来看,就算偶尔恶作剧,也不至于做出恶犬追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堂尊,昨日英雄宴上我歙县生员威名远扬,五县宵小则折戟而归,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帅嘉谟已经忍不住了,他一力要再去徽州府陈告。如果徽州府继续和稀泥,他说要去南直隶都院,向巡按御史刘爷继续陈情,还不行就去京城敲登闻鼓!”
因为身边有人,汪孚林不禁微微分神,此刻耳畔陡然钻进这么几句话,他登时大吃一惊。他本能地侧头往身旁看了一眼,奈何那张鬼脸将疑似叶小姐的女子头脸遮得严严实实,他除非有透视眼,否则根本看不出她是个什么表情。
汪孚林都吓了一跳,直面四人的叶县尊就更加震惊了。他顾不得一县之主的威严,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说道:“做事情总得循序渐进,他怎敢如此!”
刚刚率先说话的是赵五爷,这时候,却是刘会接过了话茬:“堂尊,不是那帅嘉谟狂妄大胆,而是我歙县夏税丝绢积弊太久,民众因此受苦多年,嘉靖年间便有人提出,奈何最终首倡者死得不明不白,事情也就没了下文,如今终于又有义士肯为歙县百姓张目,下头自然群情汹涌。据说,今年分配到各粮区的应交夏税,以及摊派下来的各色岁办岁贡军费等等,已经有不少地方叫苦连天,只怕八月未必能够完税。”
尽管明初对于夏税秋粮的解运全都有严格要求,交不齐就从粮长到府县主司一层层处置,但到现在这年头,交不齐的年份已经越来越多了。究其根本,不在于作为赋税正项的夏税秋粮,而在于摊派下来的军费以及岁办。这是汪孚林在之前看完那套《徽州府志》后最大的感受。哪怕加上那一批数额庞大的夏税丝绢,再加上那些麦子茶叶,这正项赋税才多少钱?可岁办加上军费常常就有数千两,碰到什么藩王就藩等破事还要再加,所谓轻税简直是笑话!
可叶县尊却不会这么看。这年头的州县主司考核第一条是什么?交税!现在交税的原则是,岁办岁贡和军费一定不能拖欠,夏税秋粮可以稍稍拖一拖,可问题是,交不齐夏税秋粮,考评上不去,升官就别想,不被撸掉就不错了!所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足冰冷,可一想到回头自己治下竟然有人跑到南京去陈告,又或者去京城敲登闻鼓,他就更坐立不安了。
见叶钧耀没说话,承发房的张旻便开口道:“我等不敢凌迫堂尊,只是其余五县咄咄逼人的态度,堂尊也已经看到了。不说别的,汪小相公就一再被人当成靶子似的反复算计,而堂尊自己也两次被人泼了脏水。”
屏风后头,汪孚林已经听出了这些家伙的言下之意。那就是与其一次次被动挨打,不如赶紧发起反击!他忍不住摩挲着下巴沉吟,可旋即就觉得胳膊肘仿佛撞到了什么,侧头一看,他方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赶紧歉意地点头笑了笑,可当看到鬼面女子冲着自己摇了摇手,又指了指外头时,他只觉一股淡淡馨香传入鼻间,突然觉得今天这遭遇实在是奇妙极了。
果然,被张旻这样一说,叶钧耀的怒气立刻起来了。他好端端的一县之主,居然被人污蔑县试的时候给汪孚林高名次是早有默契的作弊,而后又被赵思成这个奸吏用账面亏空,威胁提高摊派公费的水平,甚至在上任之初竟然还被前任县令房寰给坑了一把,这都叫什么事!本来已经坐了下去的他一巴掌重重拍在书桌上,竟是再次站起身来。
“简直是岂有此理!”
对于叶县尊的业务水平,汪孚林已经深有领教了。此刻听到这一声怒喝,他登时心道不好。尽管刘会和赵五爷都是他推荐给叶钧耀的,站队选阵营也是他的建议,但他的目的不在于别人想的谋福减负,而在于分清敌我,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真正弄清楚很多情况。但现在一套徽州府志啃完,他已经有些头绪了,早就打算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被别人带得团团转。而且,要是这会儿叶钧耀被人撺掇入了彀中,回头觉察不对,岂非都是他的错?
可这会儿他该怎么办?躲在屏风后头的他难道要重重咳嗽一声,然后气定神闲地走出去?虽说他这些天把声势造得不错,可这种具体事务上突然跳出来,只怕叶钧耀就要有想法了!
汪孚林还在艰难地做着选择,这时候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的鬼面女连连推搡了自己好几次。在发现他完全没有动静时,那双手最终虚按在了他的身后。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觉得身后传来了一股大力,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跌了出去。等到一个踉跄之后,他终于站住脚,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屏风后!
这时候,不但书桌后的叶县尊惊愕地看着这边,那四位属吏也全都看了过来,但眼神之中却没有多少意外,显然之前都知道叶钧耀接见了他。认识他的刘会和赵五爷竭力忍着笑,而承发房王司吏和刑房张旻却是神情微妙。
居然被一个女人阴了!
汪孚林心头大怒,扭头往屏风后头瞪了一眼,却见那鬼面女子正对自己,先是双手合十拜了拜,仿佛是恳求他帮忙,随即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面对这一幕,他哪里不知道对方推自己那一把是让自己出头,可仍然耿耿于怀。他从前那一次次扭转必败之局,哪回不是扬眉吐气,何尝有现在这么丢脸?
你等着瞧,回头我打发了这些家伙就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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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狐狸尾巴揪不着
他用尽量镇定自若的姿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仿佛刚刚不是踉跄两步跌了出来,而是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 )等站直身子之后,他才从容拱了拱手道:“县尊见谅,实在是我刚刚听到各位提及夏税之事,一时情急,这才失态了。”
不等这主客一堆人开口,他就继续说道:“夏税丝绢独派我歙县,确实不公,但此事既然从洪武至今已经沿袭了百多年,要想变革,就要一步一步来,至少,决不能县尊刚一上任,连一次夏税都尚未完税,就立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如果那帅嘉谟如此不识大体,那么便不是为歙县子民求一个公道,而是以此为名要挟县尊了!”
叶钧耀登时为之动容,对汪孚林这突然现身的一丁点恼火,全都转变成了赞赏。果然是自己人啊,关键时刻口口声声都为他说话!
而汪孚林很快又换了一个角度,反口说道:“但张旻等诸位说得也不无道理,如若县尊一直都没有举动,帅嘉谟暂且不提,那些一心想为歙县父老谋求减负的忠义之士,总不免焦急,甚至寒心。不如就以这次八月的夏税为限,此次夏税一完之后,县尊再召见各位,徐徐商讨如何运转均平夏税丝绢之事,各位认为如何?毕竟,县尊任期只不过刚刚开始。”
这两头各捧了一下,又把立时三刻做决断,改成了等到八月再商量,刘会和赵五爷是见识过汪孚林之前怎么设计赵思成的,心道果然还是那个脑筋极好的汪小相公。王司吏和张司吏却有些不得劲,但叶县尊又拍了一下书桌,义正词严说八月必给一个交待,他们才明白木已成舟,只能无奈答应。可临走之前,王司吏忍不住问道:“敢问汪小相公此言,可也是南明先生的意思?”
“我只代表我个人。”汪孚林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别人都会把他和汪道昆扯在一块,但他反正撇清干净了,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我只是为了我歙县发展的稳定大计,与此相比,其他一切都不足为道!”
话虽如此,等到又是一番扯皮结束后,几个属吏离开书房时,不免面色各异。而汪孚林亲自上去关上了门,随即就用极其不善的目光看向了屏风后头。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对叶钧耀解释,一个箭步冲到了屏风后头,可入目的景象却让他完全傻了眼。
那空空荡荡的地方赫然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他刚刚是见鬼了?倒是有一扇小窗,可看上去钉死了不说,而且除非七八岁的孩童,怎么可能来去自如!
想到那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想到背上被人推的那一把,汪孚林自从莫名其妙地重生在这个年代,对神佛鬼怪早就不敢不信了,这会儿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紧跟着,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淡淡香味,顿时心中一动。他分明记得,刚刚鬼面女子一同躲在这屏风后头时,也曾闻到过类似香味。
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有人捣鬼!
汪孚林恨得牙痒痒的,可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叶钧耀的声音:“孚林,你这是干什么?”
“哦,学生刚刚一不留神掉了点东西在屏风后。”汪孚林立刻弯腰做了个样子,这才镇定自若地从屏风后头出来,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他正想试探一下,外间又传来了叩门声。
“爹,我给你送汤圆来了。”
说话间,屋门被打开,汪孚林循声望去,却只见进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容貌昳丽,秋香色衫子,柳黄的马面裙,瞧着落落大方,和他打照面的时候笑着一颔首,不慌不忙毫无异色,怎也不像是刚刚和自己在屏风后头有过奇妙缘分的鬼面女子。她将手中托盘上的一碗汤团放在叶钧耀面前的书桌上,这才笑对汪孚林问道:“这是爹最喜欢的水磨汤圆,汪小相公可也要来一碗?”
刚刚那鬼面女子人在屋子里,眼下叶小姐却是从外头进来的;刚刚的人一身明亮跳脱的绿色,眼下的叶小姐却衣着沉稳内敛;最重要的是,汪孚林的轻轻吸了吸鼻子,并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香味。一时间,他不得不认为这里头有所玄虚。可是,面对她这有些戏谑的征询,他却忍不住迸出了一个字。
“要!”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不止太不客气,而且简直是有些小轻浮了。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便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早就听说县尊是宁波府人,那儿的水磨汤圆最为有名。我家小妹昨天才刚进城,如果可以,能否让我捎带几个生的回去,让她和金宝他们能够煮熟了尝个鲜?”
叶钧耀最欣赏汪孚林的不是别的,而是他小小年纪就护着家人的担当,无论是对金宝,还是对行商在外的父亲,抑或是对旁人根本不会在意的一个小小书童。所以此刻听到汪孚林讨了东西是为了家中众小,他就为之释然,竟忘了责备女儿在有外男的时候这么闯进来,笑眯眯地吩咐道:“我家乡的水磨汤圆最是一绝,只不过这徽州府少产糯米,品种也和宁波府不同,擅长这手艺的张嫂常常英雄无用武之地。既然是难得做,明月,你去给孚林装一盒。”
原来县尊千金闺名叫做明月?
汪孚林心中一动,但没有随随便便再去端详人家,可心里却越发好奇叶明月到底是不是刚刚屏风后头的鬼面女子,是不是当初自己在县后街上邂逅的鬼面女子,是不是那个曾经把程公子程乃轩吓得魂飞魄散,到现在还留有心理阴影的未婚妻。可这些问题除却最后一个他还能找人求证,前两者都只能暂时无解。于是,他只能听得叶明月答应一声,旋即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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