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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杀人救人

    柳如是忐忑不安地看着敞开的房门。这个年轻人，怎么如神仙一般来去无影？他真的能带自己离开此处吗？正自胡思乱想着，一阵清风拂面而来，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柳如是面前。“柳姑娘，你查看一下！”柳如是有些迟疑的看着周墨扬，将其手中的文书，慢慢接了过来。少顷，其沉静如水的面容，泛起一分红润来。她颔首说道：“这些便是小妹的籍录文书了！”言罢，柔弱的身子，冲周墨扬郑重一礼。周墨扬摆手说道：“不是虚礼之时！我且问你，身籍在此，柳姑娘现在可愿跟周某离开？”

    柳如是闻言挽起早已打好的包裹，将玉箫拿在手中，步履轻盈，来到周墨扬面前，以行动做了解释。柳如是身着霞粉色长裙，一方锦帕裹扎秀发，挽着一个包裹，手执玉箫。身姿清丽出俗，面颊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酒窝。眼前的柳如是，与先前那个孤冷清傲的女子，判若两人。想来，先前柳如是还是对离开京城心有顾虑。自己拿回了她的身籍，为其解了后顾之忧。对于如何安置柳如是，周墨扬此时并未想好，但却万不能任其待在画舫中，遭人凌辱。有些事情可以未雨绸缪，预作谋划；而有些事情，来得突然，当断则断。

    凡俗中人，莫不是在追悔与踌躇之中蹉跎一生。有时候，抉择很简单，抬起脚步迈出去，只此而已。恰恰这一步，许多人穷极一生的光阴，尚在原地徘徊。周墨扬下山以来，行事一直秉承着谨小慎微的原则，可如今事到临头，面对担当，他也不怕。

    “先随我先离开此处！”周墨扬对柳如是轻声说着，而后便向门外走去。柳如是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快将那小贼抓起来！”一个女子尖厉的嚎叫声，突然在画舫上响了起来，紧接着脚步声大作，呼喊声不止，还有一队兵丁持械跑上了画舫。远处几艘舢板上，火把通明，也向画舫围了过来，上面人影晃动，刀剑明晃。

    周墨扬立在画舫二层的门前，静观眼前突变。柳如是面色沉静，贝齿紧叩。她抓住包裹，神情决然。一朝入囹圄，十年两茫茫。柳如是如今身籍文书揣在怀中，她对这锦绣京城早无留意，只盼速速远去，多年煎熬，终有出头之日。可如今事到临头却横波突起，自己现在与周墨扬身陷重围。眼下若要安然离去，怕是不易。抬头望见周墨扬神情自若，令柳如是忐忑的心中，多了几分镇定。周墨扬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未几回转身来，对柳如是温和地说了一声：“柳姑娘莫怕！”看到身边之人那略带不羁的笑容，以及熠熠生辉的双眸，柳如是心中更加放松。

    画舫上，还有河面上，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那个妇人也挤到二层走廊中，躲在几个兵丁的身后，指着周墨扬跳脚怒骂着。看来这画舫背后的势力还真是不小，别说是南宫奕无奈投水，便是寻常的江湖高手，在京城中面对这些张牙舞爪的走狗，也只能退避三舍，一个不慎还会身陷其中，难以自保。

    “给我抓住那个臭小子，送进大牢好好整治一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杂种，也敢惹老娘，真是活腻歪了！”那个妇人尖叫着，几个兵丁亦是面带冷笑，手持单刀扑了过来。“你个死妮子，还想跑？白养了你这些年！没良心的贱种，今晚不弄十个、八个汉子来轮番调理你，你还不知老娘的手段！”妇人愈发猖狂起来。

    周墨扬的双眉竖起，面呈怒容冷冷说了一句“随我走！”便运起御风决，拉着柳如是冲天而起。柳如是惊讶不已，只觉的自己几乎腾云驾雾一般飞到半空中。那些叫嚣不止的人，也随之到了脚下，正仰头一个个看着二人，目瞪口呆。

    周墨扬不顾柳如是的诧然，正待掐诀加速飞去，下面又传来那个妇人的叫骂声“你们这对狗男女，即便是飞上天去，也逃不出老娘的手心！敢公然在画舫中抢人，奴家记得你这小子模样！老娘会让人画影图形，全城缉拿。”

    周墨扬闻言眉梢一挑，暗哼了一声。本不欲大开杀戒，想带着柳如是先行离去。可如今，那老鸨却不依不饶起来，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柳姑娘，站稳了！”柳如是未及应声，周墨扬便已带着柳如是落在水面上，而后轻点了一下，转身又飞到空中。此时他右手多出了一柄长剑，运转全身灵力来，一剑劈出。

    方才要抓周墨扬的那些人，忽见朦胧夜空中，一片耀眼的光华自天而降，顿时为之目瞪口呆。周墨扬手中长剑爆出丈许光芒，在靠近画舫的水面上疾掠而过，剑芒随之扫过画舫的底舱，若摧枯拉朽般，阵阵爆裂的声响震动水面。画舫底舱被锋利的剑芒割去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河水奔泻而入。船体猛然一震，顷刻间倾斜下沉。

    看着前面一溜停摆的画舫，尚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深陷其中。周墨扬心中一横，脚下不停，左手拉着柳如是，右手长剑拖曳着剑芒，信手挥去。周墨扬身影不止，沿岸的一排画舫，接踵而至，遭致同样的下场。画舫上阵阵惊叫声骤起，灯光中无数的人影晃动。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醉熏熏的富家子，娇啼啼的女娇娘，一个个衣衫不整，夺路而逃。整个河面上一片混乱。

    那几只舢板也早早停了下来，上面的兵丁一个个呆若木鸡，傻怔怔地看着河面上的惨状。忽地有人大叫：“那人过来啦！”一道暗弱却迅疾的人影，在河面上形同鬼魅，冲着几只舢板而来。舢板上的人哇哇大叫，一个个慌乱地跳入水中。却见人影未至，剑芒已落，“砰呯呯！”几声巨响过后，舢板已变成木屑，散落在水面上。

    周墨扬远远见那妇人被几个大汉救到岸边，妇人衣衫不整，嚎啕大哭，嘴里兀自不停地在咒骂着。本来连毁了这么多画舫，周墨扬心中怒火稍有平息，却又听到那妇人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言，他又被激起了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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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往事

    只见他拉着柳如是，脚尖在水面上轻点，水面微微一沉，其身形已若离弦之箭，奔向岸边。来到岸边放下柳如是后，周墨扬目光凌厉，身子高高跃起近十丈高，长剑舞动一片光华，如一轮明月陡降人间，猛然砸向了那妇人和身后众人，若银河倾泻，耀起万丈星芒。“轰”的一声，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妇人和身后数人已化作一堆碎肉。

    柳如是犹如置身于梦靥中一般，看着眼前的惨景。这片熟悉的水面，还有熟悉的画舫，平日里如画的场景，就这么转眼间狼藉一片。那承载自己无数心酸之地，那无数孤寂难耐的伤情之夜，从此烟消云散。周墨扬毁去画舫，击杀了那妇人，身形一转来到柳如是身边，拉住她的手说道“快随我离开京城！”柳如是轻嗯了一声，接着身边有风声呼啸响起。

    。。。。。。

    京城东南百里之外，洛水平原去往颍川郡方向的一处小山丘之上，一处废弃的房子旁，两条人影从夜空中缓缓落下，现出周墨扬与柳如是的身影来。眼前的房子不大，甚为破败，遮风避雨尚可。想来以前应该是猎户或采药人进入天都山脉之前的一个落脚点。

    周墨扬放开神识，附近并无人烟，此处甚为僻静。面对柳如是已无须隐瞒，他手诀掐动，一阵狂风吹过，房子里面潮湿的霉味随之一空。屋内阴暗，却无生火之物。周墨扬让柳如是稍待，寻了几根塌落在地的木头，用掌劈碎了，堆在房内空地上。他掐诀手指一点，篝火燃起，房内豁然一亮。走到篝火旁，周墨扬掀起衣袍，坐了下来。并将旁边的地上掸干净，对着站立着的柳如是轻声说道：“柳姑娘，过来坐吧！”

    一路之上，见识到周墨扬匪夷所思的种种手段，柳如是内心惊骇莫名，却也钦羡不已。有心关注之下，见其举止从容，神色淡然，气度出尘，柳如是心知周墨扬定非常人。又见其双眉微蹙，似有心事，她乃心思细腻之人，知其为今日之事忧心。虽然心有揣测，却一时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柳如是抬手撩起一缕乱发，移步走至周墨扬面前，裣衽一礼，声若吐翠：“周兄再造之恩，如是铭感五内！”周墨扬忙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怕是强虏了柳姑娘。如此便好！你我无须客套，请坐下叙话！”柳如是明眸一闪，轻轻一笑，风情婉约，桃腮映着火光，娇艳无双。在周墨扬旁边坐下后，说道：“如是既然随周兄而来，自无回顾之意。实不相瞒，即便舍生而去，如是也不会行那苟且偷生之举！”

    生死之意，被柳如是如此轻松道来，让周墨扬也是暗惊不止。这才想到她走时拎着的那个包裹，好似早有准备，可见其所言不虚。若非这一番巧遇，眼前的女子，未必不会走上绝路。此女举止有度，临危不惧，但有决断，行事利落，令人刮目相看。如此一个落入烟尘的女子，洁身自好而不自污，这柳如是也算的上是名奇女子了。

    周墨扬暗吁了下，二人坐在篝火旁，叙起话来。听着柳如是婉婉道来，周墨扬这才知晓其的身世。多年前柳如是的父亲在京城里担任工部郎中，不大不小也是个四品官员，结果十年前陷入党争，失败后随着左仆射被朝廷一起下诏入狱，之后在被放逐边疆时死在路途中。家人也遭连累，柳如是家中被抄没，她也被充入妓坊。柳夫人悲愤交加，不久便撒手人寰，抛下了年幼的柳如是一人。家中大难频起，柳如是一个弱女子只能在画舫上苦苦挣扎。她多次想一死了之，又心存幻想，度日如年。成年后因相貌冷艳，才艺出众，倒是惹得不少富家子的吹捧，画舫老鸨因为在她身上挣了许多银子，其日子稍许好过了一些。

    而南宫奕随友人在画舫上见过柳如是一面后，便惊为天人，从此神魂颠倒，不能自持。能寻个好人家嫁出去，自然是烟花女子之一大夙愿。而柳如是虽对南宫奕略有好感，但还未到托付终身的地步。她也明了，一个书生想要赎出自己，难比登天。南宫奕投水一事，柳如是虽是知晓，却也无奈。只能叹人世无常，命运多桀。

    交谈中，柳如是也得知了周墨扬来京的缘由，得知对方是来参加四日后的会试，她的眸中滑过一丝担忧。“周兄，此事不会影响你入仕吧？”听出柳如是言语中的担忧，让周墨扬对她多了一分亲近之意。周墨扬轻轻摇头，“柳姑娘无需担忧，我自有打算。只是我观柳姑娘孤身一人，一时也无去处，不如先随我表弟回安平郡安顿下来，日后何去何从再议，你看如何？”“但凭周兄做主！”柳如是再无那种冰冷孤傲的神情，在周墨扬面前，她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周兄，你是仙人吗？”柳如是突然问道，周墨扬笑了，回道：“我只是修道之人！并非仙人。”“可在如是眼中，周兄便是仙人呢！”周墨扬闻言若有所思的说道：“或许，你我眼中的仙人，便是这么来的吧！”柳如是低头看着篝火：“周兄的意思，这世上没有神仙？”周墨扬也是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回道：“我也不知晓！不过以后终有一天会知晓的。”周墨扬说着握紧了拳头。柳如是闻言默默点点头，说了一句“你就是我眼中的神仙！”之后便静静看着周墨扬，手上把玩着玉箫。

    周墨扬笑了笑“夜深了！柳姑娘睡会吧！我天明前也要赶回客栈去交代一番！”“如是不困，还想陪着周兄说会儿话”。周墨扬见其脸上已现困倦之意还如此说，便收敛心神，手指一点，一道灵气没入柳如是的身子。柳如是顿时觉得一股奇异的气动，瞬息间游遍了自己的全身，神智为之一清，困乏皆无，四肢有着难以言述的轻盈感受。她神色微讶，虽不知对方在作什么，但眸中泛起了暖意。

    篝火无声燃烧着，驱散了雨夜的几分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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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小别

    天色未明时，周墨扬悄悄的回到了河洛客栈。周墨扬潜回自己的屋子，稍稍打坐，恢复了一下体力。天色大亮之前，叫醒了张依达和车夫，吩咐二人赶上马车，跟随自己出城。张依达暗自揣测画舫之事已成，便没有多问。

    一连几日的雨水稍有停歇，一路上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只是街上也冒出了一些持械的兵丁，神情戒备地盯着过往的路人。

    周墨扬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情形，耳中传来路人的低语。这些人说的是昨晚画舫的变故，什么天降惊雷，什么江湖高手，等等，不一而足。沉思了片刻，周墨扬想到昨日天色已暗又下着雨，那个见过自己的老鸨也死了，应该没人能认识自己的相貌，稍稍放心。

    走过两个街口，远远见到河岸上围着许多人，其间夹杂有一些官差，冲着那些倾斜下沉的画舫残骸指指点点。张依达见此神色一怔，欲言又止。车夫也放缓了马车，朝那边张望着。周墨扬与张依达对视了一眼，张依达会意，命车夫加速出城，朝东南方向而去。

    看着城门远去，以及城门口分列两行盘查出城之人的两队兵丁。周墨扬眉头紧锁。柳如是此行还是令他有些放心不下，若是半途中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不由得暗叹自身修为短浅，尚不能惠及他人。

    周墨扬昨日的灵力损耗不小，在这灵气稀薄之地，要完全恢复，没有个三五日的静修是不可能的。而他没这个工夫耽搁了，要及早送走柳如是。不然，画舫那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官府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只有早早送走柳如是，他才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