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于李元海的动作却是看得真切,只见得他一边活动,一边敷药,也就一袋烟的功夫,那肿径自消退。人们一阵欢呼,纷纷囔囔着买药,你一包,他一袋。

    李彪帮着爷爷好一阵忙活,带出来的伤药很快就见了底,李元海的腰包却鼓起来不少。

    表演结束,围观的人们渐次散去,这时,李元海的耳边却又响起听似熟悉的声音。

    “老先生好啊!”

    ――好熟悉的湖南口音呐,李元海顺声望去,身前兀自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看似熟悉的陌生人。

    李元海一时懵懂,还是李彪眼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不是那天晚上那位长官吗?”

    徒弟一语提醒,李元海顿时醒悟。他赶紧招呼,“长官好!”

    “别别别!我们不叫长官,我们叫同志。”陌生人和蔼的说。

    他身边的随从其实就是那个警卫连长,此时他也看出来了,“老乡,真是你们?”曾连长鄂然的说:“那天不是响了两枪?我和m委员还以为你们光荣了呢!”他拉着李彪的手,指着m委员说:“这是我们的m委员!”

    “m委员!――您就是为我们穷苦老百姓打天下的m委员!”李彪惊愕的说,“我常听人们叨叨……”

    “我也听说了,原来革命就是这样啊!”李谛抢着说:“爷爷,我们也要闹革命!”

    “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去!”李元海斥道。

    m委员看着里彪哥俩,和蔼可亲的说:“小兄弟,不急,等你们长大了,革命的大家庭随时欢迎你们!”

    这时,曾连长不无关切的说:“去年多亏老前辈指路,――那天你们是怎么脱身的呢?”

    “那天……其实我们就一老百姓,他们也没怎么为难我的。”

    “那两声枪声……”

    “狗腿子们老远就响枪了,许是准头不好吧。”李彪抢着说。

    m委员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小鬼,不错!临危不乱,老先生教了一个好徒弟呀!”

    “不敢不敢,犬徒不知深浅,还望海涵。”李元海谨慎的说。

    “我们的工农兄弟才最伟大啊!――过几天我们就在县里成立工农兵政府,让工农群众自己当家作主。到时大会就在李屋坪举行,老先生可来参加哟。”m委员说着话,尔后又转向曾连长说。

    “我们革命是为人民,人民参加革命完全自愿。今后我们要多做老百姓工作,走群众路线才是我们革命的出路!”

    哥俩听得真切,m委员的一席话,犹如拨云见天,深入浅出的讲解使人似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让小小年纪的哥俩心里埋下了革命的种子,如今世道,豺狼横行,兵匪一家,哪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心想自己一大家子省吃俭用,幺弟还是被逼出卖,当真是自己时运不济?还是世道艰难!他们的心里充满矛盾,却也燃起一股对于旧世界憎恨的莫名之火。

    哥俩的心里这样想着,几时与他们分开都不知晓。干革命,做百姓?干革命?做百姓。头脑与心灵发生着矛盾的撞击。让人心如鹿撞,委实难安。

    日子就算是熬,也还是要过的,红军枪毙了大恶霸,贫苦群众翻了身。街头巷尾一片欢声笑语,贫苦百姓的孩子们拍着小手,边唱边跳:过新年,过新年,今年不比往常年,工农革命军来了,土豪劣绅哭涟涟。过新年,过新年,穷人个个笑开颜,打倒土豪和劣绅。又分谷子又分田。过新年,过新年,你拿斧子我拿镰,打倒阎王肖家玉,活捉恶霸罗普生。过新年,过新年,公审恶霸郭为坚,高举红旗开大会,工农翻身掌政权。过新年,过新年,家家户户贴对联,翻身不忘gc党,幸福牢记m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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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兄弟重逢

    李元海再次进城练摊时已经不带李谛了。

    罗老太很怕他不听话,跟着当兵的跑了。这也难怪,几年前大儿子李栕的走失已经够让她伤心的了。20岁上的好端端地一个儿子,说走就走了,至今杳无音讯。就为这事,那个心痛,犹如利刃剜心!儿大不由娘,万一他又走了,那还不心痛死。她是这么想的,彪仔还小,该不会心野,就让他随着他爷。谛仔留家,呆着就呆着吧,总比跟人跑了强!

    这天,李彪刚从县上回来,就把嘴巴附在了他哥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哥,湾岸打下来了。”

    李谛听了,心里一惊,惊怵的问,“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湾岸还成立了和我们这里一样的苏维埃工农兵政府呢!——不对不对,是苏维埃政府。和我们县里的新政府一样,好着呢。听说还是西村的那个挑大粪的王什么当的县长!——咱县里人都说,昨天还是挑大粪,今天就能当县长。”李彪不无得意的说。

    “你就编吧,挑大粪的县长是我们县的,咋又跑湾岸去当县长了呢?还说知道的。”李谛挪揄着说。

    “是这样的,不信你问爷爷去,我天天陪爷爷出去知道的肯定比你多了。”李彪不服气,仍然强词夺理的说。

    “吵吵啥……”李元海刚进屋,见哥俩吵得起劲,插话道。

    “爷爷,我哥不信湾岸的县长以前是挑大粪的,你给说说,人家就是挑大粪的嘛!”

    “哪有的事?——就你瞎说!湾岸的县长好像是姓曾,他家还是大地主呢。——如今这世道,儿子造父亲的反,小子革老子的命,真叫一个乱啊……”李元海很是叹息。

    “但这已是天命,因为人的命,天注定!人家穿金戴银,那是祖上风水;我们吃糠咽菜,也是命里注定。世上本无所谓好人坏人,其实刚开始大家都只是人。没有思想,只有灵魂,大家都是日出耕作,日落而息!自从有了三皇五帝,人才分出三六九等。所以说,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哥俩听得真切,却又不甚明白,看着爷爷说得倦了,也没好意思深究。

    “只可惜妈不让我出去!”李谛不无伤感的说。

    “我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闯荡江湖,惩恶扬善,这才是快意人生呐!”

    “哥,你别急,下次出去我一定打听清楚,把我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你。”李彪安慰他说。

    好景不长,人生的际遇不是说变就能够变的,听惯了好消息的时候坏消息也就近了。

    以往从县城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李彪却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从李彪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表情,还有言不由衷的片言只语,人们就能感觉到天又要变了;只感觉昏天黑地的,原本就是趾高气扬的黑暗势力变得比以前更黑!接近疯狂的发泄着他们内心的不甘。到手的田地正被地主收回,吃下的粮食还被恶霸清算;以前表现积极的人们正是现在打击报复的对象,他们并不遵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游戏规则,专门为难家属,甚至株连九族。只要他们认为与赤军有通的就一概的抓,然后是惨无人道的打,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够了再遭枪杀。

    最是可恶的是刽子手们自行创建的保甲连座制度,一家有罪十家连祸;这世界整个的就是一个白色恐怖的世界!在这样恐怖的环境里,又能有谁能够幸免……

    日子在恐怖中渡过,血腥的空气压得人们近乎窒息!这天,李彪终于带回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把李谛神神秘秘的引到后山。

    “哥,还想当赤军不?”

    “妈不让!”

    “赤军有难你敢帮不?”

    “只要不让妈知道,我有啥不敢的。”

    看着他哥慷慨激昂的样子,李彪这才认真的说:“我今天在县里时,有一个大哥说认识你,他说想和你见个面,就在这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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