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轩远离了朝歌城,远离了庙堂,五万兵马南去,很多人不会料到他会有这样的选择。对于那些忠于他的武官来说,亦是有很多人不能理解。
北明轩回望身后迤逦在山道的队伍,悠悠叹息不语。
身边的副将是个年轻的将领,与北明轩并肩骑马,道:“南下路途遥远,此去不知何时能够再回朝歌,将军此举难道是为夺得南地兵权,才会如此冒险,或只是他们说的那样想要保全自己,将军可知好些人已有不满。我等随将军出生入死,如今天下将乱的征兆明显,此番南去岂不是让太师有机可趁,要将我们留在朝歌城的势力连根拔起。到时太师独揽大权,若以天子令让各地诸侯称臣听命,将军该如何与他抗衡。”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上苍注定的事情不会以人意志改变,如今的情况是不得不走。我的心思你是了解的,我从不打没把有握的仗,这也是我能从当初活到现在的原因。从吴游出城的时候起我就在想,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离开的朝歌城。摆在我们面前能走路,可以的选择太多了,一旦选择了方向,走出去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你自小跟在我身边,始终还是少了几分沉稳。”北明轩再度叹息,“天下至尊的冠冕,诸侯为之疯狂,群雄为之着迷,可古往今来能加冕为王者不过只是少数人,大多人是梦一场,最终还落得个声名俱损,身死魂灭的凄惨下场,反倒是那些随波逐流的世家能够经历大风大浪,为当地的名流,最后还是能够左右着天下的命运。你看身后的这些士兵,他们听从我的指挥,可你认为他们是否个个有勇气拿起刀背叛家人,只为了多争一口饭吃。在很多人看来大夏的正统始终还是冰家,百姓可以接受诸侯战死,却不会接受自己的帝王被臣子所杀,除非已是民不聊生,各地义军皆起。有时候远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暂时的低头是为了走得更远,你熟读史书。”
“卑职仍是想的不够明白,请将军莫怪,南地六道教势力雄厚,想要除掉他们困难重重,况且这些地方世家并不一定会瞧得起咱们,若是从中作梗,只怕南地战事将无功而返,到时以太师的手段,我们几年来的经营必然会付诸一旦,到时再无力与太师对敌,太师把将军视为眼中钉,岂会让我等安好的活着。”副将坦白了自己的忧虑,“当年他们选择了追随将军,与太师对立,又漠视吴大管事的长门令,可全是将生死相托了,如今将军放弃朝歌南下,好多人感到心寒。”
北明轩望向碧蓝的天,平静道:“兵法中有以退为进,亦有韬光养晦的道理,他们要是不能理解,将来总有天也会离我而去,能够留下的人自然会明白。从荆家高手秘密前来朝歌城被杀的那日起,我已觉得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明智的选择。如今看来这个选择全然是对的,有人杀了周炳林,又火烧了北门都尉府,如果从中作梗的不是六道教,而是太师自编自演的一场戏,朝歌城数月内必有大变故。不管谁输谁赢我们置身事外,图谋南地总归是不会错。”
“所以将军和小皇帝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副将要比幽武帝年幼,称呼上仍是将幽武帝称为小皇帝。
“当年我是看着他长大,他如今已经不是孩子了,他虽然有雄图大志,但是没有容人之量,当年皇后死时,想必他已经想要把我们这群人个个千刀万剐,爱之深则恨之深,有的时候,我们想要走的路也是不由自己。”北明轩喃语,又望向远方的山头,“我将妻儿送去东土,何尝不是让他们当成人质,烈儿你自小跟在我身边行军打仗,难道不明白我这样隐忍实在是无可奈何么,东土是荆家的地方,荆家族人蒙淑妃娘娘庇佑,是地方诸侯中实力最不容小视的,我用妻儿换来小皇帝的安心,他才能够全心全意的去对付太师一党,而太师也会认为我南下是为自保,不想卷入权利的争斗,他才能锋芒毕露,他已经等不及了,自从上次去他的府邸,我已经瞧出,太师志在的不仅是至尊的冠冕,更想要的应该会是长生不死的秘籍。”
“这话从何说起!”年轻的副将望向如父般的大将军,他少时跟从大将军,被大将军视为己出,已是大将军的心腹。
“只有永生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有了永生所谓的权利便能唾手可得,而皇帝则是能够实现他长生不死的开始,因为只有皇帝,才能有号令天下的权利。”北明轩勒马,身后的军队缓缓停止前进,他从马鞍旁拿起长弓,眯起眼睛,引箭拉弓,弦至脸庞松开指尖,离弦的箭没入一方低矮的灌木丛,回应着的是野兽的嘶吼,蹲伏在道旁密林的白狮跃起,额心正中一箭,欲想起步发狠,随后射至的箭将它杀死在地。
副将羽门烈笑道:“将军的功夫了得,不知道卑职何时才能有这等眼力。”
北明轩看着老虎的尸体,沉默良久才道:“天赐良机,烈儿,立刻让可以信得过的人,轻骑快马去沿路放虎害人。”
“这是为何。”羽门烈疑惑道。
“百姓相信说书先生的神灵传,迷信着虚无缥缈的神灵,故而欲想偷天换日,便是斩杀天子,若无神灵庇佑,出师怎能顺利,白虎为邪神下凡,为天下大乱的前兆,而北将军斩白虎,得天神庇佑,乃是大巫们相信的神王帝歌之子!”北明轩放下长弓,大笑道:“天佑我军,何惧邪魔,只待朝歌城变,便是我挥师勤王之时!”
羽门烈抬起头,清晨的阳光照在北明轩的脸上,这个隐忍多年的大将军,终于在此刻露出了虎狼的爪牙,纵是他最亲爱的人也曾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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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永世欢国
夏国,幽武帝十一年五月,龙营西北二营都统被杀,查明为六道教妖人所为。太师上奏幽武帝,北营宣统张亮、孙凡可堪大任,帝许诺。
夏国,幽武帝十一年六月,麒麟卫一品大统领被杀,查明为六道教妖人所为。太师上奏幽武帝,麒麟卫三品统领刘放可堪大任,帝许诺。
夏国,幽武帝十一年七月,南疆传来战报,北明轩攻鹤、连二山,杀六道教信徒千余人,牵连当地世家豪门数百人,一并斩首,帝嘉奖。
夏国,幽武帝十一年八月,南疆再传战报,夜地诸侯同六道教起兵欲反,北明轩轻骑三百人,趁夜入营杀敌将数十人击溃叛军,帝嘉奖。
四月已过,九月将至,如所有人意料一样,北明轩南下太师党独揽朝政,幽武帝沉迷后宫姐妹二花,设“御笔府”有管事太监批阅奏折。
夏国,幽武帝十一年九月,帝命人兴建长欢殿,要与姐妹二花同乐,太师征集工匠入朝歌城,有百姓阻道,斩首数十人。
夏国,幽武帝十一年十月,帝不再早朝。
“他们是否认为朕已放弃。”楼阁内的密道走出青衣的谋士,抬起头看向负手而立,等待已久的幽武帝,他背对着谋士问道。
宁长清答道:“太师多疑,只信了一半,倒是淑妃娘娘气急,想必荆家刺客不日又将秘密前来朝歌,此番刺杀必除姐妹二花,另有周大管事之死已让诸位公公各自小心,太师为害陛下,必先除去他们。陛下可趁此机会韬光养晦,等得诸位公公被杀,便是陛下锋芒毕露之时。南疆北明轩果然非求自保,当年先皇圣恩对他来说,终究抵不过权势地位,他虽是离开朝歌远离朝廷,却是在南疆将忠于太师的六道教势力连根拔起,可惜不出三月北明轩必死,下场将同北上的林大管事相同。这便是长清为陛下谋划的乱局,到时免不了要与太师有正面的交锋,小公主的死士,那个瞎眼的少年,这一年多来修为精进,吴游给他的双刀已经用的娴熟,十八天命死士亦是个个功夫了得,到时只要陛下下令,他们便能以一当百,率领忠于陛下的麒麟卫诛杀乱臣贼子。太师来自六道教,精于巫术,臣会亲自出手取他性命,那些文武百官家中多有死士,到时也将是场恶战,陛下要早做好准备。”
“朕等这天已经很久了,隐忍的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想将他们千刀万剐,朕的大好山河便是毁于这些贼子手中。”幽武帝回过身道,“只是唯一不能明白的,为何六道教的势力竟然能够参透入朝歌,不想连太师也是六道教的信徒,这些人迷信长生真为可笑,古来求长生的人那样多,可曾有谁活着不死,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巫们,也是换了一代又一代,不见有谁永生不死,去年他们极力阻止我唤萧瞾东来,也不过是以巫术操控飞鸟传音,不曾见过他们真容,想来数百年来该是有人死去。”
“大巫们高高在上,只要不妨碍陛下便可,陛下担心的长清全有过深思熟虑。太师现已势大,控制龙营北西部分兵马,他一直等待,便是想要等得陛下的麒麟卫中有谁倒戈,想对陛下不利,如今太师又将自己的亲信刘放升为四位大统领中的一位,已经掌控了大半麒麟卫,只待时机成熟。如果微臣猜的不错,太师或许会在除掉几位大管事以后,命人让陛下服毒,然后以小公主为傀儡,号令地方诸侯再杀大将军,等得四方平定,太师便可让小公主嫁给他独子,大夏国从此便将易主。这偷天换日的布局不难猜测,太师有如此野心,定然是为求得长生。”宁长清平静道。
幽武帝冷笑道:“狼子野心,他们当诛九族,朕还担心的是太师为人多智,想要骗得他与阉党相斗恐怕很难,况且吴罗杨三人也非好骗之人,宫中七狼周林二人已除,剩下两人一个管着冷宫,一个管着御膳房,修为是他们中最厉害的,当年父皇能够平乱,多半也有他们的功劳,他们不求声明威望,多年来韬光养晦,世间最可怕的莫过这类人,只怕他们两人是最难骗过。”
“唇亡齿寒,几月来太师锋芒毕露必然已引起他们忧虑,只要再等得荆家高手潜进朝歌,负责四门守卫的太师难逃其咎,到时若是再死一人,陛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太师为人心狠手辣,北将军一走,便将北西二营统领除去,宫里的几位公公必然心知,太师容不得他们,他们亦不会坐以待毙。”宁长清回道。
幽武帝感慨道:“到时连番苦战只怕死伤无数,却是不可避免,北方尚有魔军,我大夏死敌终究是他们,可惜,这些人终究只顾自己,权利不过二字,却是困住世间英雄无数,他们若忠于大夏,朕又岂会想去杀掉他们,可怜边关日日夜夜,不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朕偶尔会想,这个天下为何从无永世欢国,百姓不受权利折磨,皆可安居乐业。”
“永世欢国,陛下想得好遥远,长清从来没想的那么远。”宁长清回道。
幽武帝大笑道:“你是修巫的人,在意的当然会与朕不同,你的修为这般厉害,不知比起云中座中的大巫们,谁更胜一筹。”
“大巫们已经活了上百年这样久,微臣怎么可能与他们相比。”宁长清微微低下头。
“我大夏立国也不过四百余年,一统四域不过两百余年,真想看看,数百年前的四域,那些纵横无双的将军,翻云覆雨的谋士有着怎样的风姿,能够将破军将军封印在死域的无尘阁主又是怎样的人中龙凤,而他败于魔人无涯剑下,想来那人也会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甚至是那位离天帝,朕连日来多在看东土史记,在想当年这位雄才伟略的皇帝若不是痴迷丹药长生死去,那么天下的至尊或许便会是他,如今的四域将是离天王朝的疆土,而那个后来长大的离天帝之子,被人称为‘离雁’尊皇,朕也很好奇他的后来如何,可史记上记载,他的死是个谜,乱世之中只留下了姓名与短短数语的记载,他终究死于谁手,萧瞾被困于死域以后,他又是落得怎样的结局。”幽武帝不再看宁长清,继续负手看着远空,他选的楼阁开窗正对东方,那是朝歌城东,在极为遥远的地方,被称为“东土”的疆域曾经诞生过强大的王朝离天,离天王朝的覆灭是大夏走向昌盛的开始。
“若是能够换得太平盛世,就算桑送这性命又如何,朕是天子,天子的职责便是让民能够安居乐业,可朕登基十年以来,不曾真正为他们做过什么。”幽武帝多愁善感。
宁长清微微抬起头,看向他伟岸的背影,这个想要改变大夏国命运的皇帝,真可惜生不逢时,若生于盛世必是一位明君。
宁长清沉默想着,安静的陪着幽武帝,他已习惯这样的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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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霎那芳华树朝生暮死花
离天王朝建国七百二十五年,旧时东土的霸主,建都樊殷,历经七十五任帝王,多出明君,数百年来的安稳,隐隐有吞并天下的实力。最后一任离天帝尊凉,少时雄才大略,后为求长生暴(反和谐)政民不聊生,服食丹药意外死去,各地诸侯纷纷拥兵自重。适时北幽、西川、南疆强国林立,十八路诸侯顺从民意以北幽为盟主,一同出兵讨伐樊殷,六十万大军安营樊殷城北三折山下,要推翻离天王朝暴(反和谐)政。
离天帝臣子萧瞾,三千骑兵护送太子尊凰杀出叛军的包围,后经历一百三十二场战事,杀敌十余万震惊朝歌,人称为“破军”,纵横天下之将。
离天王朝分崩离析,萧瞾召集残部带着太子尊凰转战四处,有无尘阁主不忍人间生灵涂炭,与夏国七巫联手封印破军将军萧瞾于死域。
萧瞾当时身负百箭,周身尸堆如山,仰天怒吼:“愿以此身祭山河,再换我离天盛世百年!从此尊皇离雁,谁能再佑我主!有负先帝托孤之情!”
“离雁”尊凰,离天帝独子,离天王朝继承人,离天帝死时年仅十岁,随着萧瞾四处漂泊,萧瞾死后下落不明。
古史记载尊凰太子妙有姿容,其母宫皇后倾城佳人,深得离天帝的喜欢,幼时与左大将军长女徐婉容立有婚约。
小公主的寝宫,铜炉熏香,她捧着古史在看,《东土古史》七十二竹卷,记下了离天王朝七百二十五年的兴衰。
小公主只挑了最后一卷,写的是最后一任离天帝尊凉皇帝国破的历史,读完整卷,小公主皱起来眉头,“天将军,这个小太子不知道和徐家的女儿后来怎么样了,我反复看了多遍,上边没有写下他们后来如何,古来历史从来很少留给女子,我想他们的婚事应该是不了了之了,好是可惜。小太子知道自己的父皇死时也一定很伤心吧,为何这个天下总是合而又分,分而又合,每个王朝似乎是被上苍诅咒的,因为以天子自居,便永无盛世不衰的王朝,长则数百年,短则几十年便会有兵戈祸事,或者国破新主当立,或者苟延残喘,风雨飘摇中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瞎眼的少年按刀侍立在旁,无神的眼睛不再看着小公主的铃铛,望着窗外风吹过树梢花吹落几朵。
小公主院子中载的树名为“霎那芳华”,开出的花朝生暮死,从东土引进的树种,本栽种于离天帝的皇宫。
夏国灭亡,北幽一统三域,夏帝妃子听闻东土霎那芳华树木,可开出朝生暮死花,遂请求夏帝栽种此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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