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晴本以为毕竟夫妻分离,季隗会留着重耳叙叙话,或者跟两个孩子道个别什么的,总之会磨些时间,却不料,季隗居然早早的给夫君收拾好了包裹,准备好了一切。
因为晋国那边惠公日夜忧心重耳这“竞争者”会回来与他争位,指不定派出的刺客旦夕间至,重耳也没什么闲工夫做个什么赋伤一伤离愁别绪再吐个血之类的,只带着几个家臣忧心忡忡的上了路,季隗跟着送了一程又一程的山路,累的尹晴和苗丹丹两个跟踪者气喘吁吁。
众人一直走到山谷外,一条弯弯的小河玉带似的勾勒出一片的碧草杂英,晋公子向妻子告别,好像是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永远离开这片在“骊姬之乱”后收留了他整整十二年的世外桃源,重耳的脸上终究带了一丝惆怅,但也没有惆怅太久,不必家臣催促,也不必季隗说什么,他很干脆利落的上马,没有上演一丁点儿拖拖拉拉的依依不舍,策马而去。
季隗站在河边,望着他们离开,直到重耳的背影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视野里,然后,她再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悠悠往回走,好像她不是来送丈夫远行,只是送他去上班似的。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没有画面感的送别了吧?”苗丹丹抽了抽嘴角,心里忽然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本以为会吃到一顿口味奇怪的泰国菜,入口却是清淡无味的杭帮菜似的,不好说失望,就是诡异。
尹晴注视着季隗已经走远的身影和她堪称“矫健”的步伐,心思微微一动:“我好像,没有看到她的两个孩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么远的山路,我们两个跟着都嫌吃力,两个才几岁的孩子这么走下来,能走的回去嘛?”苗丹丹蹲下来揉了揉自己酸麻的小腿,一脸的愁苦。
“不,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尹晴忽然摇头,皱着眉道,“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她话音未落,三人眼前画面就开始变化,重新回到了那个小木屋。
依旧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只是这一回,没有重耳。
苗丹丹猛地抬起头,被夜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屋内
三十四岁的季隗躺在床上,不住的咳嗽着。
许是因为一个人养活两个儿子的艰辛,季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容色姝丽的美人,颧骨突出,身形佝偻,乍一看,如同一个五十岁的老妪。
她的长子伯由端了碗热水,慢慢的喂着她喝,他生的像母亲,眉清目秀,看起来有些忧愁。
“伯由……”季隗咳了一阵子,摆手止住了儿子轻轻拍打她背部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亮光,“你去你弟弟叔刘那边看看,去吧。”
弟弟有什么可看的?他不是在外头检查用于捕猎的陷阱吗?伯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不解的皱眉:“阿娘?”
“去吧,我不大放心。”季隗拍了拍长子的手。
伯由是个孝顺的儿子,他不好违逆母亲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季隗有些浑浊的眼珠慢慢的转动着,慢慢的,对上了尹晴她们藏身的地方:“不知从何而来的故人,现在可否现身一见?”
秦萧对再次被惊吓到的两个女孩子点了点头:“不必害怕,去吧。”
尹晴和苗丹丹从草堆里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季隗半躺在床上,就这么看着她们两个。
尹晴对着季隗平静无波的眸光,鬼使神差般的,开了口:“季隗夫人,你知道我们来做什么的,对吗?”
季隗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这个动作,和当初丈夫要离开时她故作的狡黠一模一样。
她含笑点了点头。
苗丹丹松了口气,她生怕这位季隗夫人就这么当她们两个是没礼貌的偷窥狂,不肯把信物交给她们,导致她们任务失败来着。
“季隗夫人有什么话要带给晋……晋公子的,我们会帮你带到的。”苗丹丹原本就对这女子十分同情,见她弥留之际如此憔悴不禁有些难过。
奇怪的是,季隗沉默着,并未接话。
“夫人你不必这个样子,他这样一走就是九年的,信也不回一个,你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养大孩子,总不至于……”苗丹丹以为她这是自卑,有些气不过想要把重耳早已经娶了齐姜、怀嬴等贵女登上晋公宝座过他的好日子去之类的话说出来,但思及秦萧的叮嘱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讲。
客户的愿望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她们处于的那个事实是不是真实的。
尹晴见季隗依旧沉默着,看着方才伯由端给她的碗出神,不禁猜测到另一个可能。
“季隗夫人,你是不是在想,以后你的儿子应该怎么办?”
季隗的神色微微一动,抬眸看着尹晴,带着些许殷切的意味。
尹晴知道自己说中了,放心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想,晋公子会把他们接回晋国去的,毕竟,那是他的血脉。”
季隗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嘴角爬上一丝苦笑:“不,姑娘,你还是误会了。”她从枕边的一个木匣里拿出一枚玉玦,眸子里隐隐浮现出伤感和怀念来。
“这块玉,原本是我夫君随身携带着的,我们大婚的那天,他赠予我,当做聘礼……”季隗的眼神蓦然放空,叙说着过往的种种。温厚的晋公子,新婚的甜蜜,即使两个人年纪不相配,但总是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说着说着,季隗的脸上居然挂上了笑容,“后来不小心摔了一角,就成了这个模样。”
季隗重新看向她们两个,目光里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我想拜托你们,带着这枚玉去晋国走一趟,告诉我夫君,这枚玉的主人和她的两个儿子……尽皆葬身于野狼之腹,不知,可否?”
“什么!”苗丹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连退了几步,一脸震惊的看着季隗,说不出话来。
“季隗夫人,这是为什么?”尹晴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苦。
季隗淡淡的笑了,语气是那样的平淡,平淡的理所当然:“我的两个儿子,他们身强体健,会打猎,吃的苦,能养活自己,我不希望他们为了莫名其妙的人忙着到处逃亡,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妻子会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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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玦寄相思,归期未有期(五)
季隗走的很安详,伯由和叔刘靠在她跟前听她絮絮说着话,他们许是知道了母亲时间不多了,眼睛里噙着泪水,都听得很认真。
树林里的帐篷外
山风吹得人衣袍鼓胀,寒意趁着风势钻入骨髓,尹晴坐在火源附近缩成一团,怀里抱着那个匣子,神色有些怔然。
苗丹丹吸了吸鼻子,略微颓然又莫名欣慰:“看来,我们都错了,季隗既不是琼瑶奶奶笔下那种深闺怨妇,也不是‘胸怀大志’的‘太后娘娘’。”
“她很坚强,也很聪明,不是吗?”尹晴抚摸着匣子上的花纹,大概因为曾经被主人摸过很多次,上面的纹路大都平滑了,“其实,在重耳走的那天她就猜到了,那一次离别,大概是他们夫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别了,她没有抱怨什么,很明智的接受了事实,而现在,她依旧很明智。”
尹晴没有说完下面的话,只是和苗丹丹无奈的对视了一番,双双叹息了一声。
重耳离开已经九年,一些消息也陆陆续续被传回来,类似娶了齐女,又和秦国结了“秦晋之好”……总之,日后他的子嗣不会少只会多,而这些王子们的母亲都出身尊贵,受过良好的教育。季隗只是个生活在山林里的胡人,她唯一教会儿子的,也只是怎么在这山林里生活,而非如何做一个大国的公子。正因为深知自己丈夫大半生四处逃亡的无奈和悲哀,季隗自然不会想让自己的儿子再重复那样的或者是更悲惨的命运。
季隗没有什么望子成龙的野心,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喜乐一生无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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