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有些。”虽然没有与这个少年有过多接触,但景差给叶浅的直观感觉还是不错的,乐观,气质干净,就像阳光一般温暖,虽然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但瑕不掩瑜。
“偶尔也会……”宋玉轻轻咳了咳,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会错把某些人当着婢女。”
“啊?!”叶浅抬头瞄了眼景差的背影,再看看宋玉忍俊不禁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原来刚进门时,景差误将她当成宋玉的婢女了!不是景差行为奇怪,是她……可是,叶浅左右打量了自己一番,她哪里就像婢女了?!
楚人喜好饮酒,尤以屠苏酒、椒柏酒和糯米酒最受欢迎。
宋玉同景差案前的动物纹提梁铜卣里盛的不知是什么酒,叶浅面前红色的漆案上倒是摆着被井水镇过的香气清甜的糯米酒。顷刻后,立在一旁侍候的婢女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色泽金黄的糯米酒倾倒在灰白色胎,施以青釉的青瓷酒盏中,顿时悠柔的酒香气挥散开来,满室醇香。看着酒盏中微微晃动的糯米酒,叶浅不禁感叹,贵族就是贵族,是平常百姓比不得的,虽然她之前酿制的桃花酒虽然也不差,但却不及面前这酒的分毫,不得不说这糯米酒无论从选材还是酿制工艺都做到了极致。
几盏酒下肚后,景差吩咐着乐人们开始演奏《关雎》,叶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明眸黛眉,粉面若桃花的舞者和乐而舞,时而立起脚尖,如蜻蜓点水,时而挥舞长袖,如彩练当空;叶浅看得如痴如醉,恍惚间好像听到景差说要向楚王推荐宋玉入朝为官,可宋玉有没有答应下来,叶浅倒是没有听见,就看到宋玉朝着她的方向微微颔首,浅笑着。
《关雎》演奏接近尾声,却意外闯进了个不和谐的声音——至景府上寻景差的兄长议事恰巧路过前殿的昭磋。景差笑意盈盈地招呼着昭磋进殿同饮,而叶浅在见到昭磋的一刹那,顿时面色苍白,酒意全无,好像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她坐在案前费了好大气力才站起来,而后未来得及向景差告别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宋玉就逃似地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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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元神
从景府回雅趣的一路上,叶浅面色惨白到几乎不见一丝血色,身子也在瑟瑟发抖,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宋玉见叶浅如此,也顾不得礼节,舍了马与她同乘马车,路上因为担心问了几句,叶浅只是皱着眉摇头,他也就不再问了。
坐在马车里,叶浅冷汗涔涔,因为紧张害怕手里一直死死地攥着衣角,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着方才见到昭磋时的场景,不,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昭磋!昭磋文质清秀的皮囊下藏着另外一个灵魂,或是说,真正的昭磋早已经死去了,他的皮囊被妖魔所占!
匆匆的一眼,那掩藏在昭磋皮囊下的一张阴柔妩媚,雌雄莫辩的脸便深深地印刻在叶浅的脑中,连着他那阴鸷邪气的笑,也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叶浅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却抑制不住身体的僵硬。不想去想,可思绪却由不得她,那张邪魅的脸任她怎样做都无法摆脱,她害怕附在昭磋体内的妖魔会追来,乘黄又不在身边,她要怎么保护自己和宋玉?
这一路叶浅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从马车上下来时她的腿都是软的,门口来的清风吹着她早已湿透的衣衫,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刚要踏进雅趣的大门,失魂落魄的叶浅才猛然间想起身侧的宋玉,连忙定住,回头皱着眉满脸严肃地叮嘱他道:“以后离昭磋远些”想了想,又补充道:“能有多远离多远!”
“昭磋?”宋玉有些不解,“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你为何……”
叶浅抿了抿唇,她总不能告诉宋玉她有阴阳眼,而昭磋其实早已经死了吧!“总之,听我的,我是不会害你的!”
宋玉见叶浅面色灰白,单薄的身子彷佛被风轻轻一吹便会飘远一般,也不忍心再去深究原因,微微颔首,“嗯,我记得了。”
叶浅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没事吧?”
“没事。”叶浅摆了摆手,“休息片刻便好,你也早些回吧!”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略显歉意,“方才是我失态了,会不会……”
叶浅的话还未曾说完,宋玉便即刻了然,连忙回道:“景差兄不是个小气之人,改天我再向他解释,你无需担心。”
“嗯,好。”叶浅点了点头,回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扶着门才算站稳。看着雅趣内郁郁葱葱的杏花树,想着那一袭白衣的从容身影,她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渐渐落下,踏实,不禁苦笑,真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清音正坐在亭中悠闲地续着白鸦上回带来的半卷上古残卷,手边放着半盏热茶,时不时地浅啜上几口。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光景,残卷的后半卷竟已有了大致模样。
叶浅在看到清音时,拎起裙角,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小跑到亭中。
“师父——”沙哑的,带着哭腔嗓音急迫地喊道。
“怎么回来这般早?”知道是叶浅回来了,清音仍旧低着头,倒是未曾听出她声音中的异样,在竹简上随意填写了两笔,“难道是景府待客不周,惹得浅浅不高兴了?”
“不是”叶浅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清音,摇了摇头,“是……”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她看着微低着头看着乐谱的清音,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清音没听到叶浅的回答,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怎就你一人回来?乘黄呢?”在看到叶浅眉心的神兽印记时,清音才记起乘黄最近该是修行到了突破点,想是闭关去了。深邃如水的眸子中倒映着叶浅那一张煞白的脸,事情始末顷刻间了然于胸,清音心下一沉,搁下手中的笔,仍旧用温润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淡定和煦的声音明知顾问:“浅浅,发生了何事?”
清音这一问,一直故作坚强的叶浅终于是撑不住了,明亮的眸子里泪水滔滔不绝地向外涌出,边哭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师父,我们离开郢都城吧!”
“为何要走?”
“因为……有妖怪!”而且可能是他们打不过的妖怪!
清音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叶浅身旁,摸了摸她的头,“浅浅,不怕,有师父在。”
叶浅擦了擦眼泪,仰头看着清音,“可是,师父之前说城中不安全,还要我学习法术,难道不是因为‘昭磋’?”
清音一怔,看着叶浅那张惶恐不安的小脸,一时间哭笑不得,是因为他平日里太过低调了,才会让小徒弟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叶浅见清音没有回应,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她就知道‘昭磋’那阴鸷的眼神,绝非善类。“师父,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
“哪里都不用去”清音勾唇一笑,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奇怪地掷地有声,“该害怕的应该是他!”
叶浅眨了眨眼睛,虽然清音在她心中无所无能,可是,她也会害怕他像乘黄那样受伤,毕竟‘昭磋’是妖魔啊!轻轻扯了扯清音的衣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师父,在郢都城停留了这么久,浅浅想换一个地方,好不好?”
清音摇了摇头,又温柔地揉了揉叶浅的头发,浅叹了口气,道:“他名唤冉空,乃是妖界玄狐,与九尾白狐同门,也算是狐妖花月锦的师叔。”
清音这一长串的话,叶浅用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才完全消化,也让她想起了那个风风火火的狐妖——花月锦。
“狐狸姐姐的师叔?”叶浅费力地想了想,才恍惚地记起花月锦的模样,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听清音提起花月锦,叶浅倒是有些想念那个总给她带好吃的,性格直爽的‘狐狸姐姐’也记起了花月锦一本正经地说着要做她师母的样子。“我记得……狐狸姐姐说要处理族中的事,难道就是为了追‘昭磋’,哦,不对,是冉空?”清音的话有安定人心的功效,叶浅的恐惧之感也去了七七八八,此刻剩下的多数是好奇。
“师父清楚冉空的底细,也就是说我们不用怕他?”
“仅剩了个元神,还不及乘黄十分之一的修为。”清音边说着,边走回叶浅对面,坐下后,轻拂衣袖收起了桌上的残卷,优雅地饮了口茶。
“不及大黄的修为啊……”叶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音如玉的背影,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猛然想起乘黄在她额头上拍的一爪子,忍不住惊呼:“大黄的护身符真的有用!”
清音不语浅笑。
“我还以为大黄逗我呢!”
“六界独一只的神兽乘黄可非浪得虚名,不仅能赋予人寿数,他的纯正之气也完全可以压制邪祟,还可打破时空自由穿梭于幻境之间。”清音边说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卷。
听着清音口中描述的乘黄,叶浅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那圆滚滚的虎斑猫对上号。可此话是出自清音之口,她又不得不信,心下暗忖,好吧,暂且相信大黄有这么厉害吧!“所以说,是大黄的护身符救了我?”
清音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叶浅长长舒了口气,心里顿时暖暖的,乘黄虽然口是心非、又自大、臭脾气,可是他真的一直很关心她。叶浅想着或许晚上可以奖励乘黄几条小鱼干,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师父,五年前狐狸姐姐不是在追冉空的踪迹吗?那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有追到?”叶浅问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傻,冉空是花月锦的师叔,怎么说也更厉害一些!
“冉空在逃离妖界时已然受伤,但他弃了妖身,将元神寄养在昭磋体内,才得以躲过妖界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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