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龙殿外摆放着一座水钟,用来通报时间,这个纯金打造的复杂装置上有一个木制箭头,随着水的流动指向十二个时刻。箭头已经非常靠近标识“龙时”的刻度上了,天空中一片一片的云朵还没有集结起来,四散分布着,像贸易淡季里龙咬湾上飘散着的船只。
龙承天站在观天台上,这里只有他一人,他的内阁大臣们都没有获准进入这个神圣的地方,只能站在殿内远远地看着。他一直抬着头,观察天空中云朵的变化。
一切都和史料典籍上的记载不一样。
他在好几年前就开始盼望这一天的到来,他能以龙君的身份站在这里,接受龙神的祝福。他为这一天筹划了很久很久,付出了很多很多。他需要云层聚集起来,然后散发金光,无上之神紧接着出现。过去九百九十九年里,这种场景一共出现了十次。龙氏家族从尤古开始蒙受龙神的保护,这份恩泽当然也应该延续到他龙承天的身上。他是尤古的后人,他身体里流着那位伟大先辈的血液。
他是拳民之王,龙神在尘世中的代言人。
水钟上的木制箭头准确地指向了龙时的刻度。这座装置带有一个报时部件,一个金制的小锤在时辰一到,就会敲打在一个铜钹上,发出清脆悠长的声音。龙时的报时声音响起来了。
天空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也看不到即将发生变化的先兆,没有聚集的云,没有金光。
还需要耐心等待。
也许龙神正在考验他子民们的耐心。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百年一次的节日里,他的子民们等待得太久了,龙神或许也认同,的好戏需要慢慢的酝酿。
耐心。龙承天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从来都不缺乏耐心,这本就是他众多优秀品质之一。
他的余光看得到,站在翔龙殿外的大臣和省督们,有的已经开始擦汗。虽然这是新年的第一天,冬季的寒气早已降临,但挤在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的人群里,一些人似乎和他一样,感到一种莫名的燥热和惊恐。部分人甚至不再看着天空,而是望着那面水钟上的木箭头,他们恐怕也和他有一样的疑问:这个装置是不是也有出错的时候?也许现在的时辰并不正确。
但是水钟还在运行,时间以极其缓慢而又令人心悸的步伐从所有人的心头上踩过去。
龙时过半了。
一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往常的普通日子一样,云朵不会突然聚集,天空上也不会突然冒出金光。这只是普通的一天。
龙承天感到龙服里面已经被汗水打湿。过去一个时辰里,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天空,等待神迹。他忽视了脖子的酸痛,他必须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龙颜出现。
他再一次感到,这种等待,就像是在等待审判。
神宣布他的审判结果了么?
时间在不停地流逝,圣山上的所有人和他一样饱受煎熬。先前的期待、信心和荣耀感,从他心中飞速地逃离,变成了对这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的恐惧、绝望和慌乱。
龙时过去了。水钟的木箭头指向了日时,清脆的报时声音变得异常刺耳。这应该是龙颜出现然后消失的时刻。但龙颜今天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龙神从第二个龙颜之日开始,就没有再改变过他出现的时间。他隐隐感觉到:龙颜之日不会降临了,降临的恐怕将是龙颜之灾。
他向天空跪了下来,张开双臂,仍然抬着头仰望天空。站在翔龙殿通向观天台出口处的大臣们,包括内阁成员以及袁一平和几名贴身护卫,都会看到他们的龙君做出了怎样的动作。他们都知道他是个有多么不屈的男人,他有多么震惊和不甘。他们也同样如此。他们已经迈入大陆上最有权力的阶层,很难有能让他们产生这种感受的事情发生了。
龙颜之日会是什么样子的?史料上有很多让人身临其境的详细描述,每个看过史料记载的人,对那一过程的所有细节都已烂熟于胸。因此他们充满期待,有各种各样美好的梦想。谁又能想到,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所有那些梦想都像摆放在会客厅里的玻璃花瓶一样,美丽而又易碎?
翔龙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清楚而又痛苦地意识到,他开启了翔龙时代历史里耻辱的一页。在诸国使节的注视之下,他度过了一个尴尬无比的上午,这个上午也注定会让翔龙王国成为全世界议论纷纷的焦点话题。未来除了需要在尽短的时间内修补国家形象外,还需要考虑一个更严重、更麻烦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保持国内人心的稳定。
毫无疑问,他们的后代在阅读到这一页时大概会想:那些无能的蠢货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触犯了我们的神,导致了第二次龙颜之灾?
在场的每个人都会知道,他们这辈子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目睹龙颜之日了。
第十一个龙颜之日最终没有降临。在上一次意外中,龙神虽然降下了灾祸,但至少还露了脸,这次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就像龙神根本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这是龙诞日,一月一日,翔龙纪元一千年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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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三日之约 一
蓝色灯塔是码头区一个相当高档的旅店,坐落在海边的一处高崖上,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龙咬湾里密密麻麻的船只。旅店从大门到外墙都用金色装潢,店内所有的器具用料都非常考究,浮云森林里精挑细选的上等木材、赤山特产的最优质花岗石、金驹奢华的地毯和挂毯、从埃塔高价引进的各种款式的水晶灯,你所能想象到的各种高档旅店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但住进来的客人很难找到蓝色为主题的装饰,熟悉王都典故的人知道,这座华丽的旅店前身是一座蓝色的灯塔,在六十多年前,当时的国匠在另外一处位置更好的地点建造了一座灯塔,这座蓝色的灯塔就被一个皮料商人花高价买了下来,然后将它拆除,在原址上新建了一座豪华旅店,命名为“蓝色灯塔”。
戈里尼站在蓝色灯塔二楼的阳台上,金色的头发随风飘动,漂亮的蓝色眸子里装满了忧郁。这里的视野很开阔,形形色色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停靠在湛蓝的海面上,时不时有满载着货物或者旅客的船只进港或者离港,远处的海平线上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幕,一群群的海鸥滑翔而过。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天气,对于新年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巨龙是个号称拥有八十多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市,实际人口恐怕更多,眼下到处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氛,从寺庙区到商业区,从贫民区到码头区,巨龙大道和长枪河两岸都充满了走上街头欢庆的人群,新王登基,龙颜之日,让这个国家成了欢乐的海洋,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之中。
这是个伟大的国家,对于埃塔人来说,拳民也是值得学习的民族。千年以来,拳民以勤劳闻名,他们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双手来改变生存的环境。大地之神确实给了他们很大帮助,龙鳞之墙有效地阻挡了大荒原的游牧人南侵,但拳民在南有蜥蜴人、西有高山巨人的情况下,仍在瑞风大陆上赢得了最大的疆土,建立了最富裕和强大的国家,这也是不可争的事实。他们即使在荒凉的地区也能制造耕地来保证生存,戈里尼一直认为把他们放到大荒原,良田也会在那里出现。
他们追求安宁之道,即天地万物最和谐的存在方式。天地安宁则万物兴,生生不息。戈里尼不得不承认这种思想的确很有道理,人民安居乐业、大地风调雨顺,也是他所期望的美好场景,这样的场景正是他的国家所渴望的。
拳民还掌握了神奇的运用气的技巧。拳术的核心部分一直是埃塔人难以理解的,更别说熟练掌握了。而且拳民就和秘法森林里的精灵一样,不喜欢将他们的秘密传给外人,要在埃塔联邦找到一个会拳术的非拳民居民,难度有比大海捞针。
但拳民缺乏足够的警惕性。他们不能预知即将到来的危险,就像他们长期以来都不具备研习魔法的天赋一样。同时他们已经强大了太长时间,未遭到有力的挑战,从而逐渐放松了对外界异常状况的感知。而现在危机正在蔓延。
“你不打算去看看热闹么?不然铁弓老三一定对我们今天的表现感到十分奇怪。”马尔科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个瓷制酒壶。
“那就让他去奇怪好了。”戈里尼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眉头凝成了一个结。“他关心的是能不能从我们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
马尔科仰头吞了一口酒,刀疤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他还关心些别的东西,他和金针会的人走到了一起。那些小贼正在密切地关注我们,他们想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对他们会不会造成威胁。”
“他们也在调查和追踪纳库。”
“也许他们取得直接联系是一个好办法?现在我们失去了纳库的踪迹,他们则是这个城市里最好的追踪者。”马尔科把酒壶递了过来。
戈里尼接住,喝了一口。“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阿昌。上次我和法诺与阿昌碰面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现在确定了我们并不是来做生意的商人。昨天他们已经接触了法诺。”
“那小子可没对我说!”马尔科有些不满地说。他是法诺的导师,将法诺引进了他们的组织。两人之间时常会拌嘴,但戈里尼知道他们关系非常密切,法诺有多敬爱他的导师。
“他太累了。现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我们有个计划,回头你就知道了。”戈里尼神秘地微笑。
“昨天丰饶商会的一个联系人突然死亡,多半和纳库有关。他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王宫内的某个人?”马尔科不是个急性子,也不追问,拿回了酒壶,一只胳膊撑在了护栏上,迎着海风吐了一口气。
“很难预知他的行动,他就像是个隐形人,速度奇快,不可捉摸,像极了那些渊界生物。最糟糕的地方也在这,他并不来自无边渊界,里斯无法追踪他。”
“他的强大超出我们的想象。元法是相当出色的拳术大师,可也死在了他手上。”
“你看那些海鸥。”戈里尼指着远方,“你了解它们,知道它们会飞向何处,成群结队地停下来又是在预示着什么。但对于元法和绝大部分拳民来说,纳库就并非如此,而是一个未知因素。他们不了解他的能力,不知道如何防范他。就像辛刚在决斗场被轻易击败一样,他没想到纳库会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发动反击。”
马尔科点头表示同意。
戈里尼退到阳台上的一把大藤椅边,躺了下来,把双腿搁在一张玉石茶几上,“我思考了整个上午,来理清头绪。我们掌握了很多线索和情况,但就像一大堆散碎的珠子,还缺少了一根线去把它们串起来。现在我大概已经找到这根线了。”
马尔科也坐到了茶几边上,浅灰色的眸子里带着期待。戈里尼知道自己在同伴们眼里是怎样的人――他有时候看起来有些过分热情,但冷静才是他的特质,他尤其擅长分析和思考,所以才成为了他们这次行动的领袖。
“纳库一系列的行动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很像是渊界生物随心所欲的风格。先是在最热闹的酒馆搞出大动静,让这座城市都知道了他。然后他开始玩失踪,制造了多次袭击事件,这里面包括本地的两大武场,知名商会,以及铁拳寺。表面上看起来,龙齿酒馆、霸主武场、青龙武场、丰饶商会、铁拳寺,这些组织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这些行动看起来很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到处树敌,制造混乱?我们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渊界生物,他的不同之处只是来自骄阳之地,但他始终还是一个人类。”
“也许这就是渊界生物的授意,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呢,也许他们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想单纯地制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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