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说！”

    “为什么你们训练了一年，现在却一支箭都没有射中啊！你们这一年到底是在训练个什么东西啊？”我指着远处那空无一箭的箭垛，几乎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朝着面前的何冲大声的叱问的。

    是的，完全没有错，两队五十支羽箭没有一支羽箭射中箭垛，这些气势十足的羽箭从箭垛的头上，左右飞了过去，没有一支羽箭射中箭垛，甚至没有任何一支羽箭擦到或者碰到箭垛，箭垛无伤无损，安然无恙。

    刚刚还满脸兴奋的何冲被我这一顿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讪笑着道：“大人可知道箭垛神的故事啊！”

    “你是说那个平常如果射不中箭垛，到了战场之上，箭垛神大人就会前来解救的神奇传说？”

    “哦！原来将军大人您也知道那个神奇的箭垛传说啊！这么说的话想必将军也一定能够理解我们是费了多大的力气训练如何不把箭射向箭垛了吧！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啊！”伴随着一声惨叫，何冲已经被我一脚给踢翻在地。

    我已经忍不住了，无视我一贯的和气形象，此时的我抬着脚猛踢着在地上连滚带爬的何冲，要不是身后的亲卫兵动作够快，估计何冲已经不是满身灰尘这么简单了。

    “别拦着我！今天我要踢死这个该死的！混蛋！练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不射中箭垛吗？”

    早知道李光忠给我留下的是这么一个烂摊子，我还不如去辽东，最起码不会在这里被这些卫所兵给活活的气死，要不是我今天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明朝的卫所兵会烂成这个样子，要是朱元璋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制定的保军政策变成这么个局面，估计都会从坟墓里气活过来。

    相比与我的义愤填膺，一旁的雨若却是非常的冷静，想来这么无语的训练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看着在一旁差点拔刀砍人的我，冷笑道：“怎么样？现在直到什么叫兵熊熊一窝了吧！登州卫这还算是好的，这要是换了其他地方，这卫所兵能拉开这弓箭就不错了！”

    心里把李光忠诅咒了几十遍，我收拾了身上的衣甲，看着眼前这些搭拉着脸的卫所兵，还好，这些卫所兵还知道自己烂到了什么程度，还算是有一些羞耻心，这要是把箭射成这样还兴高采烈的话，那我还是趁早回去训练我的神机营，再也不要指望什么卫所兵了。

    卫所兵的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这所谓的兵农合一身上，当初朱元璋搞这一手，是要恢复生产，降低战争成本，其目的是既要保持军队战斗力，又要保证生产，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搞来搞去，卫所兵变成了农奴，军官也成了军事地主了，心里想得是怎么赚钱怎么搞地，都忘记了该怎么打仗，卫所兵的战斗力也就是渣了。

    “何冲，你告诉我，这一年多来，你们这里的训练是谁负责的！”我瞪着眼看着正躲在雨若身后畏畏缩缩的本队队长，这小子说起来也不是废柴一个，他臂力惊人，只是似乎对于弓箭一窍不通，虽然看起来气势十足，但不过是个弓术菜鸟，所以看了他们的训练，我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正是末将！”被我刚刚一顿踹，何冲此时连头都不敢抬，就是低着，任凭我问。

    “那我问你，你懂弓术，队列，战阵吗？”

    “完全不懂，我平常都是在家卖胭脂水粉，若说什么胭脂种类，水粉优劣，我是如数家珍，这弓术战阵如此野蛮之事我哪里懂半分啊！将军，你，你又要踹我了吗？”

    “不要拦我，我今天非把这死人妖踢死不可？”我一面说，一面破口大骂着，这该死的何冲，似乎还对自己熟知胭脂水粉之事很自豪，说话还扭捏作态，弄的我差点拔剑砍人。

    “人妖是什么东西？将军为何要称小人为人妖啊！”

    “！！！！！”

    忍着把飞雪拔出来的冲动，我狠狠的瞪了何冲一眼，旁边的雨若似乎是乐的见我出丑，大刺刺的站在了何冲前面，摆明了是有意让何冲为难我。

    死丫头，这笔账我记着，等有一天看我不把你得屁股打开花。

    心里嘟哝了几句，虽然何冲这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气得我差点暴走，但是通过他的话我算是了解到为什么李光忠训练了卫所兵这么长时间，这帮卫所兵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其实原因很简单，李光忠让卫所兵训练，负责训练这些卫所兵的卫所长官本身也是世袭军户出身，这些军户早一百年前就已经是军事地主了，家里有钱，谁还让自己的孩子去学带兵打仗啊，让一个完全不懂军事的白痴去训练一群完全不懂军事的白痴，其结果就是白痴训练白痴，就是练上个一百年，也没有任何效果啊！

    李光忠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其实手下这帮卫所的低级将领，根本就是一群完全不懂军事的蠢货，所以纵使他下再多训练的命令，让何冲这样完全不懂军事的人去训练士兵，其结果也只是这样了。

    不过如果今天不是来检查一下这卫所兵的训练成果，我估计也不会想到这茬，谁能想到这些卫所兵的队长现在可能是卖珠宝的，卖肉的，开客栈的，甚至还有像何冲一样卖女性化妆品的啊！

    军队脱离军队的本身的作用果然是一件愚蠢到家的事情啊！

    既然如此，那就得让专业人士来训练这帮半农半兵的混蛋了，不过说起来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卫所兵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制度的问题，要想让卫所兵变成实际战力的话，那就得回到老朱那个时代，变农为兵，把这半吊子的民兵重新变回职业军人，首先要做得恐怕就是兵民分离了。

    要兵民分离的话问题可就大了，首先是军费的问题，卫所兵是兵民合一，土地就是军费，但是职业军队的话，那就得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供养了。雨柔已经帮了我那么大忙了，我不可能什么都去麻烦她，我既然决定要留在这个时代的话，那就不能事事都依靠别人，尤其是雨若雨柔姐妹，下意识里就把她们排除在外。

    既然不能找雨柔帮忙，那么只能从制度本身进行改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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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卫所之弊

    “指挥使大人，这，这可不是小事，这要是让兵部的人知道了，那问题可就大了！”登州神机营的大营里，卫所兵的将官们一个个议论纷纷，有个大胆的立刻站了起来反对我的意见。

    兵部，兵部的人要管事的话大明的军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鸟样了，既然兵部没把我们登州卫当做一回事，那我也自然不会将兵部的人当一回事了。登州卫所兵要是一直都这么个样子的话，日后真要有事的时候，哭得可是我。

    “卫所兵制乃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制度，乃是天下根本，指挥大人难道是想要违背祖宗制度，到时候要是朝廷怪罪下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们这些人掉脑袋这么简单了、”

    “刘将军此言差矣，现今天下大势已经和太祖当年不可同日而语，现今国难不已，固执旧法，他日国家需要我等的时候，我等难道就率领这些酒囊饭袋去同敌人交战吗？”正当我打算反驳的时候，座中一个年轻的武官突然站了起来，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概是那位将军家的孩子而已。

    “哪个是谁？”我转过头，看着正站在我身后的雨若，轻轻的问道。

    “哦，那个啊，那是登州副总兵南宫俊将军家的儿子，现在担任百户的南宫戒！”

    “擦，那么年轻就当上了百户，真是干得好不如生得好啊！看这小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倒是牙尖嘴利的！”我悠然自得的看着这个叫南宫戒的小子和几个爷爷辈的人吵成一团，说起来这小子还真是不一般啊，不但生的好，长得也不错啊，身形跟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似的，标准的伪娘身材啊，可是气势上却完全没有输给这帮老头。

    “南宫将军可是李叔叔都敬重的人物，早年跟随过戚继光将军，他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据说南宫将军本来是不想自己的儿子从军的，结果南宫戒打翻了他家的十几个看家护院，跑到了卫所来。他爹没办法，这才向朝廷报了军籍。”

    这小子还真是有一手啊！倒是很合我的胃口，这么想，便将这个南宫戒记在了心里。

    支持的果然还在少数啊，除了南宫戒等一干少壮派，其他的人都是异口同声的反对，说的也是，我的这个军制改革可是等于要废除卫所兵制，事关重大不说，还直接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他们不反对才有鬼。

    这可是我考虑了十几天才决定推行的兵制，停止现在的卫所兵的训练，而改用征兵制，不过这次征兵的范围并不是要在登州全部百姓中征募，而是直接在现在的卫所中征募一些受过基本军事训练的卫所兵，编组成为一只职业军人组成的部队，这些士兵将不再从事卫所的农事生产，他们的军饷，装备由所在卫所承担，为了补偿这些卫所长官的损失，避免完全撕破脸，这些人所在的卫所的长官依旧可以领到朝廷发给的军饷以及我给他们的一定补贴，他们可以用这笔钱雇佣农户为他们耕种军户的土地，最后收入中的四成充军，剩下的自留。说白了，就是要让这些军事地主直接转变成纯正的地方地主，然后依靠向他们征收特别税来养一支职业化的封建军队。

    为了避免卫所这些长官们和我完全翻脸，我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默认他们吃空饷，并给予一定程度的补助，只是要求他们从卫所的盘剥中稍稍减少一点。

    就只是减少那么一点点而已，这群人竟然还是一片反对之声。

    少赚一点点都和死了亲爹一样，打倭寇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激动的。

    “指挥使大人，这是大事，既然大家意见不一，依老夫之见，就请指挥使起头，咱们联名上书给兵部，请兵部转呈圣裁！”被南宫戒的气势搞得无话可说的刘将军立刻转身朝我行了一礼，说出了他的方案，他的话一落，一堆人忙不迭的跟在后头点头称善。

    圣裁你妹啊！我心里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万历皇帝要是管事的话，天下也就不会这么乱成一团了。这种事兵部肯定是只有打酱油的份，到内阁那里，那帮不懂军事的主肯定直接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变给打回来，这一来一回不要说得不到首肯，光来回折腾的时间都够久得了，到时候别说萨尔浒，搞不好清军都兵临城下了。

    再说了，这种事情要是捅上去的话，这个随意更改祖宗制度的罪名恐怕不是那么好承担的。

    最后搞来搞去，这群人再拿钱打点一下上面的话，那我这个制度基本上就没办法继续推行了。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在桌子底下冲着这个老头比了个中指。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容：“刘将军所言甚是，既然各位大人都是这么个意思的话，那在下也就只能按照各位所言行事了，来，雨若，把卫所的账本拿上来。前些日子兵部还在询问卫所的收支器械情况，这次上书正好将这些账册也送进京师请各位兵部的大人过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