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犹豫了一下，稍稍看了看左右。

    “这地方很好，维基。适合这次会面。”

    他颌首表示了服从，没有出声。

    “费尔戈告诉了我你的情况。”莱尔慢慢地说，但是语气很坚决：“我们需要你。”

    “我已经辞职了，将军。”

    “一日格米尼，终身格米尼。”莱尔剪短地说，这几个字像锤子一样敲击着维基的神经。在他通过考核正式成为格米尼的一个菜鸟的那一刻，帕尔修斯带着他宣誓时说的正是这句话。他的喉结抽动了一下。

    莱尔敏锐地观察到产生的效果，紧接着说了下去：“有一项绝密任务，不仅关系到联邦的命运，甚至也关系到整个星系的命运。除了必要的联邦决策者之外，只有费尔戈和我知道。我们认为你是最佳人选。但除非你愿意去完成这次任务，否则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内容。”

    维基没有马上回答，他望向纷飞的雪幕。那雪片就像一幅幅的画面，在眼前飘过。那是他在大学里看到格米尼招募广告时的欢呼雀跃，那是实习期的靶场上散落满地的弹壳，那是头儿冲着屁股踢过来的皮靴，那是……那个身着黄裙的捂着脸的女孩。在他辞职的时候他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不，也许他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将军，在我接受任务之前，我必须知道为什么去完成这个任务。如果需要杀人，我是为谁而杀。”

    他的确变了，莱尔心想。当初他亲手给这个小伙子配上标有mi的臂章，宣布其成为格米尼的正式一员时，见到的是一张活泼、充满朝气、因为激动而发红的面庞，听到的声音是热情的，欢快的，响亮的。而现在，这年轻人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他表情冷漠，语气坚定，就像是这风雪中的一块石头，坚硬而毫不动摇。

    “为了帕尔修斯，为了卡西雅和埃娜，还有其他很多可能会像他们一样的人。有时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自己活着，维基。”

    费尔戈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他从来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由莱尔出面，绝不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抢话。他钦佩地看着莱尔，知道莱尔的回答就像狙击枪一样精准，一句话就会做完所有心理干预师没做到的事。

    维基举起手，行了一个军礼：“报告将军，维基申请归队。”他的语调平缓，但是坚决有力。莱尔鹰一般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稍息。”他向费尔戈点了点头，后者拍了拍维基的胳膊：“这地方冷了点，但是没人会听到，而它们――”他冲着墓地努了努嘴，“都会保持沉默。”

    他和气地问：“你关心政治吗？维基？”

    “关心过，老爹。”

    费尔戈听出了弦外之音，微笑了：“你成长了，维基。这很好。我们把政治留给政治家吧。即便是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得出现在乌托尼亚星系的局势。柏西安帝国与我们迟早有一战，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达尼乌斯大帝的胃口很大，征服盖亚不过是杯小小的开胃酒而已。星系联合议会差不多每个月都在开会，又是警告又是仲裁，但是对达尼乌斯大帝来说，联合议会的决议就像是轻轻放了一个屁，甚至连闻都闻不到。”

    “艾米共和国不打算干预吗？他们有最先进的科技。”

    “这就是政治了，维基。同盟和朋友是不可少的，但我们不能指望别人。要想扛住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我们必须有过硬的实力。你知道，科学界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超能量。这玩意太复杂，不是我这样过时的老朽能懂的。但是据说如果能掌握超能量，即便是最小的星球也能控制整个星系，再强大的军队在超能量面前也不过像狂风中的小纸片一样，而且这还意味着新的无穷无尽的能源。而能源就是一切。”

    “我们可以向朱斯祈祷，请求神迹。”维基淡淡地说，一丝嘲讽掠过他的嘴角。

    “柏西安人也可以向主神祈祷。”费尔戈毫不介意地回答。他竖起一个指头，冲着天空中柏西安星群的方向比划了一下：“早在四年前，他们就策划了一次代号为‘先知’的长期行动，网罗了一批最前沿的科学家闭门从事超能量的研究。最近，我们得到极为可靠的情报，‘先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开始招募上古神话学方向的专家。“

    他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维基。

    维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应该借这次机会打入‘先知’计划，收集情报对吗？“

    莱尔插了进来：”你要做的不只是收集情报这么简单。我们必须阻止帝国获得超能量，不惜一切代价。“

    ”是，老板。“

    ”维基，我还有些情况要告诉你。”费尔戈接着说。“这次任务很艰巨，也很危险。埃萨是从不手下留情的。我们在‘先知’里已经有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他会帮助你。但是为了保护他，我们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他的代号是‘天使’。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他是不会直接和你联系的。‘天使展开圣洁的翅膀，为勇士驱散邪恶的妖雾’，那就是他的暗号。“他轻轻吹出这首曲子的主部。

    “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但是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使用处里的各种资源，很多准备工作你得自己干。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他们在寻找愿意为他们服务的上古神话专家，除此以外就一无所知了。你得自己想办法接触埃萨，加入‘先知’。埃萨很可能渗透了我们。所以除了老板、我和‘天使’以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个计划。如果你不幸被埃萨发现了，我们只能保护‘天使’，你明白吗？你需要考虑一下吗？“

    一抹微笑掠过维基的嘴角：”我为此骄傲，老爹。“他感到浑身热乎乎的，风雪的凛冽和任务的危险让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你需要什么帮助？“

    “钱和时间。“

    “因为这次任务是绝密的，我们不能调用太多的资金，否则就可能引起怀疑。你会有五万斯塔特的活动经费，至于时间，“莱尔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切取决于‘先知’推进得有多快。如果有一面钟，上面标明距离帝国获得超能量的秘密还有xx天，那会很紧张。但更紧张的是压根不知道还有多少天！“

    ”是，老板。“

    “这次行动的代号是‘匕首’。你将直接向我和费尔戈汇报，除非得到我们的批准，不能向任何人提及‘匕首’。你还要给自己准备一个代号，并且约定联络方式。“

    “勒布拉。”维基脱口而出。

    “什么？”莱尔疑惑地问。

    “勒-布-拉。这是已经消失的上古文明的一个符号，像一个倒着放的正三角形，意思是祭坛。我会使用v2358波段与您和老爹进行全息联系。这个波段我从七岁就开始使用了，设置有私人秘钥，很安全。”

    莱尔满意地点点头：”欢迎归队，勒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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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造假者

    基普特星球不见得是亚弗里加星群里最大的一颗，但却肯定是最漂亮的。对于这个大多数角落还没有被星系的文明所照亮的硕大星群来说，发达的基普特无疑是全星群的骄傲。基普特坐落于亚弗里加星群的外沿，大部分被黄色的沙丘所覆盖，但沿着从北到南贯穿整个星球的蔚蓝的内尔海为生命提供了所有的保障，因此这里的文明即便放在整个乌托尼亚星系中比较，也远比星系里的其他大多数星球来得久远。

    由于毗邻盖亚和柏西安两大星群，这个星球在两大星群历史上频繁的冲突中扮演了一个复杂的角色。基普特的国王拉利西斯二世认为与其加入任何一方，倒不如同时为双方提供服务。因此他明智地宣布中立，并在首都卡洛伊以西300杜瓦（注：基普特的长度单位，一杜瓦约合4.4星际里）处的沙丘中建立了一个新的航空港：亚历山德罗自由港。

    这个新城占地3.3万平方杜瓦，马上成为了整个地区最繁华的星际贸易港。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飞船从乌托尼亚星系的各个角落飞来降落，有的甚至来自遥远的威斯特洛普星群或者伊斯塔西亚星群。它们在这里卸下旅客或者货物，完成大宗的交易，每一宗交易都会带给基普特王国一笔印花税款和管理费。面对滚滚的财源，拉利西斯二世乐得对这些买卖人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久，这里就成了冒险家、骗子、逃亡者和赏金猎手的天堂。

    就在维基领受他的特殊使命后的第四天傍晚，一艘来自亚森行星的b-910型载客飞船降落在了亚历山德罗港的腓尼兹飞行码头。

    在这里每天都要起降数千个飞行器，像这样的飞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从飞船上下来的旅客大多来自盖亚星群，其中有善辩的亚森人，沉默的库里兹人、擅长艺术的金毛人，和勇敢无畏的斯白坦人，此外，还有来自森塔洛普星群的吉曼人和隆巴德人，他们都自认为是这个星系中最英俊的雄性的代表，偶尔会为争夺这一荣誉发动一两场小规模的冲突。自然，在每一艘飞船里，少不了总是带着一把折叠式吸尘器的诺曼人，居无定所的他们在需要找一块无主之地歇息时，总会先打开吸尘器略作清扫。还有长着大大脑袋，眼睛向外突出的朱代人，据说他们的祖先生活在伊斯纳尔行星，但是现在已经并入了柏西安帝国的版图。朱代人受到驱逐，无家可归，混迹在各个星系间，主要从事放贷职业。

    飞船打开了舱门，旅客们鱼贯而出。其中有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他像普通的斯白坦人一样留着笔直的长发，不胖也不瘦，相貌既说不上俊美也不让人感到丑陋，像这样的旅客每天要在这里经过成千上万个而不会留给人任何印象。当他经过海关时，海关官员从扫描返回的生物数据护照知道他叫维基，斯白坦人，现持盖亚星系的联邦护照，职业为自由贸易者。海关官员略略把眼前旋转着的全息影像和真人对比了一下，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在维基体内的生物信息护照上盖上了一个签章，便让他过境了。凭这个签章，他将可以在基普特星球呆上20天。

    维基在码头出口搭上一架计程穿梭机，又在城市西区的一个街角下了穿梭机。等穿梭机离开转弯之后，他沿着街道走向一家小酒吧，在酒吧的侧面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酒吧屋顶全息招牌上拙劣的招牌画：一桶麦酒正倾泻出金黄的酒浆，在这小小的瀑布下面，各色各样的人种张着嘴或举着杯，争先恐后地接受酒浆的洗礼。不知是画家的粗心还是故意，画中一个柏西安人的肩膀上，停着的不是他们惯常豢养的猎隼，而是亚森人标志性的猫面隼。他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嘴角掠过无声的微笑。在招牌的顶端，闪烁着酒吧的名字――狂欢酒吧。

    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转过身来扫视了一下街面，好像在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喝上一杯的地方。在确认了没有什么人在盯梢自己之后，他绕着酒吧慢慢走了一圈，透过酒吧的窗户观察了里面的顾客。他确认了自己要找的对象，那是一个长着四条手臂，每只臂上都有八根指头的特里克人，正在一个角落呷一大杯麦酒，那杯子得用掉他的两只手才能拿得住。

    维基进了酒吧，穿过吧台边拥挤的酒徒，坐到了特里克人对面：“巴尔德斯先生？我是维基。约瑟向我推荐了你。”

    特里克人没有放下酒杯，用多出来的一只手和他握手表示了欢迎，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示意酒吧的侍者再添一个大杯来。

    “这个位置很好，很吵，没人能听清我们在谈什么。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特里克人沙哑地笑着，用狡黠的眼光看着维基。

    维基点点头，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大杯，并没有喝，平静地说：“是的。我需要几套完整的新身份，包括可以在柏西安星系使用的生物信息护照，自由贸易许可、驾驶执照，还有武器使用执照。我还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