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逢亚热带地区的雨季。王老汉与往常一样,惨淡经营着生意不怎么样的旅馆。穆镇虽然也不是与世隔绝的小镇,家里电灯电视还是有的,但是乡村的宁静与大城市的热闹相比还是稍显无聊,加上附近也没有什么商店,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间隔也很疏松,一到傍晚六七点的时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回家吃饭看电视,顶多也就出来窜个门,因此晚上基本很静。穆镇的双目河贯穿着整个城镇,虽然河水清澈,但是一到晚上,由于光线不足,就会呈现黑色,泛着粼粼波光,数家门前的灯笼或电灯投射在漆黑的河面,配合着凉风,不知道该说是静谧还是诡异。

    那一天,就在这河面上,王老汉看到一盏黄灯从极远点慢慢靠近,还一上一下地颠簸着,原来是一艘船。

    这艘船当然不是现代社会常用的轮船,但也不是小河中常用的汽艇,就只是一架小木船,船上搭着一个简陋的蓬。船上有两个人,一个人正拿着煤油灯照明,另一个从蓬里钻了出来。他们一下船,便走向王老汉的旅店,看样子像要投宿。

    “两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王老汉迎上前去,把他们招呼进了旅店,不小心一回头,刚才的黑篷船已经无影无踪。

    走在前面的是那位拿煤油灯的青年,他二十五岁左右,身体修长,戴着眼镜,面部轮廓坚毅犹如刀刻,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衣,挽起了袖子,下身严谨地束着皮带。他把煤油灯熄灭放在一旁,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跟着他后面的是一个少年,身高比前面一位矮一些,穿着最普通的牛仔裤和白色针织衫,虽然是下雨的夏天,但是他在领子上挂条灰围巾,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黑衣青年似乎发现了王老汉的疑惑,笑着对他说:“是这样的老板,这个是我的弟弟,他的身体不太好,一年四季都畏寒怕冷,所以衣着打扮有点不合时宜,您看了不要见怪。”

    走在后面的少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忙配合地咳嗽了两声。黑衣青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王老汉下意识看向那个“身体不太好”的人,他的脸色确实比一般人苍白。他自觉得这对年轻人无论在语言还是动作行为上都十分怪异,但是毕竟是米饭班主,他也不好问些什么,于是他重新摆出了职业的笑脸:“两位怎么称呼?”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范无咎。”黑衣青年微笑面向后方,“至于旁边的嘛......”

    “谢必安。”白衣少年毫不犹豫地说。

    “他跟妈妈姓。”范无咎赶紧往下接,脸上不免出现尴尬的笑。

    王老汉把他们引到了空着的301房间。但是这时候,这位青年说:“302房间有人住吗?”

    王老汉一听302房间,脸色有一丝不自然,这一点没有逃过其余两人的眼底。

    “302房......不行。”

    “为什么?”范无咎问道。

    “唉,凭什么呀?”谢必安抢着说,“你要多少钱尽管说,我哥出!”

    王老汉十分为难,以致于没有发现小范正在狠狠地用手肘捅着弟弟的心窝。他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中带着恐惧:“这里......不住人。”

    两人做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

    王老汉嗫嚅了半天,吐出一句:“这是本店的规定。”

    “这么奇怪的规定,该不会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黑衣人说。

    “那如果我们一定要住呢?”白衣人接话。

    “那你就住吧,有什么事,不能怪我。”说着,老王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躲避着什么似的。

    看着扔下这一句话下楼的老王,两人面面相觑。

    吃过晚饭后,两人舒适地躺在了302房的两张床上,喝着店里送的汽水。

    “为了查案,认一个大你几百年的人当弟,你也是蛮拼的哈。”谢必安靠在枕头上,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机的遥控器,一边说道。

    “别这样嘛小安,我这不也是为了更快地查出真相,更何况除了你是我弟弟这件事,别的我又没说错。”小范一边说,一边开始换上睡衣,自己的一身衣服已经仔细地叠好,放在枕头边上。

    “你说住在这里真的能查明真相?”

    范无咎看看302房的四周,四面粉刷得洁白的围墙,叠好的被铺(只不过后来被他们弄乱了,准确来说是被谢必安弄乱了),毛巾和牙膏牙刷都按照固定的位置摆好,还非常体贴地覆盖了WIFI,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但是经验告诉他,跟恐怖电影里鬼影森森的描述不一样,越是这种看起来没什么端倪的房间,就越是要注意。

    “不一定,但是住在这里观察肯定没错。”范无咎说着仔细地把袜子叠好,放在鞋边,看到母趾的地方磨了一个洞,皱了一下眉头。“现在失踪的魂魄一个都没找到,我们要加紧搜查的速度,不要让别人有机可乘,毕竟,魂魄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毒品啊......”

    谢必安找不到喜欢的电视节目,扔下了遥控器,两只手放在脑后就倒在床上。电视上正播着关于虫洞的科普节目。科普节目中的旁白正操着一口官腔,就像朗读史诗似地说:“虫洞,科学家百年来探索的难题;虫洞,神秘诡谲的奇异物质。部分科学家认为,虫洞可以使两个相隔数光年的星体的距离紧紧缩短,进入虫洞的人可以进行其他方式所达不到的太空旅行.....”

    “被虫洞吸走了吧......”谢必安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表情表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思考。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思考。”范无咎得出了结论。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范无咎和谢必安,实际上并不是人类,人类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无常。

    黑白无常的使命,就是拿着他们顶头上司发给他们的红头文件:生簿和死簿,根据生死簿上的名单把死人的魂魄输送到合适的地方。生簿记录人类社会定不了罪,但是被冥府所缉拿的大奸大恶之人,死簿记录因为天灾**贫苦疾病等没有非人类智慧生命体介入的原因而死亡的倒霉鬼。

    白链锁魂,黑刀摄魄,黑白无常虽然常常在一起行动,但是各有分工,不可逾越。白无常的任务是回收代表理性的“魂”,黑无常的人物是勾走代表本能的“魄”。

    魂和魄都是人类生命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对于非人类智慧生命体,比如精、怪、妖、仙、鬼来说,就等于毒性十分强,而且非常容易上瘾的海洛因,一旦吸食了魂魄,就会对其产生不可逆转的依赖,并且兴奋剂般的暂时性力量增强还会令其从心理上十分沉迷,于是越发渴望人类的魂魄,不惜做出杀人放火的举动。如果放任这种行为的发生,难保人类的法术机构不会有所举动,为了维护人类与非人类智慧生命体的平衡,黑白无常应运而生。

    黑白无常的正式名字:魂魄异况搜查官。

    魂魄即剧毒,这是成为黑白无常的第一课。

    当然,黑白无常并不只他们两个人,毕竟人的魂魄实在太多,各种为求目的的精怪不计其数,只有两个人根本就力有不逮。黑白无常往往是两人一队行动,谢必安和范无咎也就是其中的一支分队。成为无常的物种有很多,最多是鬼族,比如范无咎,因为他曾一度为人,对人类社会的认识最多,最能揣测人的心理。此外,还有一些仙精妖怪,比如谢必安这种狐妖,以及极少数在人类社会混不下去的纯人类。

    最近,穆镇的双目村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亲生的兄弟姐妹总是成对成对地死去。这件事与黑白无常息息相关,因为虽然双目村的死亡率如此之高,但没有一个人的名字记录在生死簿上,而且无常赶到的时候,魂魄已经不知所踪。

    目前所了解的情况仅是:魂魄失踪的一对对兄弟姐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其中一人曾经入住这个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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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突然的葬礼

    幽明路

    黑和白向来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所有光的重叠的颜色,一个是所有光消失的颜色。这两种颜色在人们的心目中非常特别,于是世界各地的――哲学家也好,大文豪也好,中二病患者也好,会给这两种颜色附加各种各样的意义。

    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黑已经不单纯是黑,它可以是邪恶、叛逆、冷酷、阴森、酷炫,狂拽酷叼霸;白已经不单纯是白,它可以是正义、圣洁、温和、善良、光明、干净、装逼小清新。这些附加的东西看来实在可笑,黑就是黑色,白就是白色,但是毋庸置疑,在某种程度上,黑和白体现了人们数百年来对矛盾事物的思考。怪不得有一首歌叫:“你说的黑是什么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呵呵。

    由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理论,阴阳调和的理论,还有各种比如矛盾观之类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学说,黑和白,又突然可以融合起来,你看,太极图上不就是阴阳的融合。还有各种各样令人的证据,白的东西通过氧化反应变成黑色,好人可以变坏,干净的抹布放久了积尘了,黑白转化!依我看,简直是一派胡言。对于大多数人,特别是我来说哦,黑就只是黑板的颜色,白就只是白板的颜色,除此之外别无他意,“黑质而白章”这句话倒是难道了不少高中生,但难点在“而”字,跟黑白没啥关系。

    说到这里,范无咎拿起杯子,咕噜咕噜狂喝了几口水,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激动地说:“所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是黑无常,你是白无常,我跟你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对吧?你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动我的牛排!!”

    坐在对面的谢必安一动不动地瞪着自己的搭档,似乎是对小范用心良苦的长篇大论行注目礼。良久,准确来说过了大约一分钟,他终于“哦”了一声,把最后一块属于范无咎的牛排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一连十五天,这就是两个好吃懒做的冥府公务员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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